自从元日后,南歆殿的大门再度打开,独孤寒每天除了处理政事外,其余时间几乎都赖在了皎月这里。皎月对他虽然还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但是比之之前避而不见,已经好上许多,独孤寒对于拓拔修这位大功臣的态度,也十分复杂。
一方面是感谢他为自己出谋划策,挽回皎月的心,一方面又忍不住暗暗吃味,果然还是他了解她的喜好啊,若是没有自己,他们二人定然会惺惺相惜……
不能继续想下去了!独孤寒收回思绪,勉强地对着拓拔修挤出笑容:“阿修,这次……真的要多谢你了。”
拓拔修垂头拱手:“陛下言重了,帝后和睦,乃北秦幸事。”
“果然是我最好的兄弟。”独孤寒拍了拍拓拔修的肩膀,双目迥然,“对了,今日朝中无甚大事,我随你去看看老夫人吧。”
北秦的冬天就是这么漫长,若是在大兴,此时已经春暖花开,可是北秦依旧严寒料峭一片,拓跋夫人的身子依旧未见好。
听到独孤寒的话,拓拔修自然无法拒绝:“多谢陛下关心。”
就这样,拓拔修带着独孤寒回到府里,拓跋府的下人处变不惊,早已对独孤寒的到来见怪不怪,也由此可见独孤寒与拓拔修曾经的关系有多亲密。
“陛下,请随我来。”
拓拔修引着独孤寒往母亲的房间走去。拓跋夫人今年四十来岁,可是早已满头白发,满脸沧桑。哪怕如今她的儿子已经是位高权重,可是过去二十年的折磨,还是磨掉了她的精气神,而北秦恶劣的天气也折磨着她的身体,令她不得康健。
“母亲,陛下来探望您了。”在下人通报后,拓拔修便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屋里的拓跋夫人已经换好衣裳,正襟危坐地等候着。
独孤寒一踏入房内,拓跋夫人就准备起身行礼,独孤寒连忙止住了她:“老夫人何必多礼。”
拓跋夫人温和一笑:“礼不可废。”
独孤寒听着这话,笑容微微顿了下,虽然拓跋夫人本意是好的,可是还是让他感觉到了疏离。
当年,拓跋夫人待自己,如自己的亲子,这位来自大兴的苦命女人,总是温柔地给予自己母亲一般的关怀,可是如今,却也跟自己讲起了君臣之礼。
而拓跋夫人的这番举动,不由让独孤寒想起了皎月,皎月也说过,只愿和他维持帝后之虚名……
心神一恍,独孤寒眼前仿佛出现了皎月淡漠疏离的脸,直到拓跋夫人略诧异地开口,他才连忙回神。
“陛下,您还好吧?”拓跋夫人可以说是看着独孤寒长大,对他也算有些了解,这次见他,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一样了,以前那个如坚冰一般刚硬的男人,如今似乎……有了软肋。
独孤寒掩饰地一笑:“没什么,只是看着夫人,不由想起了夫人曾经为我和阿修亲手做的热汤面,一时走了神。”
“这有何难?我再为你做一回就是了。”拓拔夫人温柔一笑,说着便准备亲自下厨,拓拔修和独孤寒连忙拦住她。
“阿娘,您身子不好,大夫说了,不能操劳。”拓拔修无奈而温和地看着母亲,“一碗热汤面而已,哪里用得着您亲自动手。”
独孤寒也道:“阿修说的是,哪敢劳烦您呢。”
拓拔夫人却不在意:“一碗热汤面,我还是做得来的。何况,厨房做的,可就不是陛下想吃的那个味道了。”
拓拔修与独孤寒对视一眼,叹了口气:“好了,阿娘您也别操劳,我亲自去吧。”
北秦可没有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规定,当年拓拔修与母亲相依为命,他不忍母亲操劳,也学着下厨洗衣,做面的手艺,算是承自母亲之手。
“陛下,您陪母亲坐一会,我去去就来。”拓拔修转身离开,独孤寒搀扶着拓跋夫人坐下。
“政事繁忙,到现在才来看您,您别怪我。”
拓跋夫人微微一笑,如过去一般拍了拍独孤寒的手背:“正经事要紧,我这身子年年如此,没什么要紧的,是阿修太过紧张了吧。”
“阿修是在意您才会这样。”独孤寒略有些羡慕,哪怕过去的拓拔修不被拓跋家所重视,受尽欺辱,可是拓跋夫人却始终在他身边,而他的母亲……
独孤寒能够想起来的,只是那双与尉迟婧媛格外相似的眼睛。
“阿修是希望您长命百岁,能够永远陪着他。”独孤寒道。
“哪有人真能长命百岁呢?”拓跋夫人叹了口气,“这孩子,从小懂事,可越是这样,就越叫人心疼。听说,人死后,魂魄会回归故土……到那时候,只怕连我的魂魄,都没法陪着他了。”
说到这里,拓跋夫人似是想起来眼前的人是北秦的君王,忙笑着打圆场:“好在如今大兴与北秦和睦相处,陛下与皇后娘娘恩爱,对于两国百姓来说,可是幸事。”
独孤寒扯了扯嘴角,想起他与皎月的关系,不由升起几分烦躁。
拓跋夫人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走到床前的小隔层里,拿出了一幅画卷。
“这孩子,知道我思念故土,特地找朋友画了这幅画,好叫我一解思乡之情。”拓跋夫人微笑着打开画卷,“陛下,您看。这就是我们大兴的毓清山,与北秦的独狼山,是不是截然不同的风采?”
看着展开的画卷,独孤寒的瞳孔猛地一收,这幅画,他曾经见过,在皇后的南歆殿,是她亲手所画。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