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破进窗棂,前一晚摆在床前的冰鉴双钱孔已不再散发冷气,里面的冰全都化成了水,顺着铜口流进了瓷盆,嘀嗒嘀嗒,似落雨般的轻微声响在静寂阁中格外清脆。
赵锦宁心绪不宁,觉极浅,细微声音传入耳中,再难入睡,一睁眼,曙sE青光透进碧青纱帐,她从榻上坐起来,出声唤人。
昨晚颂茴上夜,闻声轻手轻脚地进来,撩开纱帐觑到她气sE不佳,“时辰还早,公主再小睡一会儿罢,奴婢在这儿为您打扇。”
“有什么可睡的,”赵锦宁踩着脚踏下地,净面洗手,无情无绪的坐到妆台梳妆,“不日就要离开皇g0ng了,或许还会离开京城,你今日出g0ng和家人聚聚罢。”
“我无事,你不必挂虑,”她从镜中瞥见颂茴一脸yu言又止。
颂茴了解她的脾X,昨夜听她在架子床上翻来覆去的,就知她并不是表面上的这么云淡风轻。
她替主子感到无助凄凉:“公主,当真没有法子了吗?”
赵锦宁嗯了一声,“皇上待我好,我不想让皇兄为难,嫁谁都是嫁。”话罢,她定睛看镜子,同颂茴交了个眼sE。
主仆多年,默契十足,颂茴当即屏退侍立在隔扇门窗外的所有g0ng婢。
“公主,可是有话要交代奴婢?”
她搁下手中捂热的白玉梅花簪,从匣内拿出一张花笺递给颂茴,“你出g0ng后,托个妥当人把这个送到大长公主府中,交到霁言哥哥手里。”
颂茴垂眸一看,上头写着:“关山阻隔,但愿一见。”
不管将来如何,她现在只想再见他一面。
颂茴走了后,赵锦宁继续绣喜帕,等最后一针落下,天也彻底暗了,将近g0ng门下钥的时辰,她望着绢纱灯罩下的烛光,莫名有些慌神儿,喊来岑书吩咐道:“去g0ng门看看,颂茴回来没有。”
不出两刻,颂茴行sE匆匆的赶了回来。
赵锦宁见她满脸倦容,没有立刻追问,先让她下去休息,等到就寝时,才唤颂茴进来伺候。
颂茴服侍她卸下钗环,换好寝衣,她都坐到床榻上了,颂茴还是一言不发,她觉得怪异,眉心微微蹙起,“怎么了?一回来就失魂落魄的,家中出事了?还是没能送信到大长公主府上?”
颂茴连连摇头:“没…没有…”
“那霁言哥哥可有话带来?”
颂茴躲闪开赵锦宁的目光,咽了口唾沫,从袖内掏出一张纸条,“李公子…让给公主的。”
赵锦宁接过来,上面写着:“北武门外,月上柳梢,静候。”
字迹是李霁言的,赵锦宁没有疑心。
帐幔散下来,她躺到枕上,悠悠叹息:“好姐姐,你没有瞒我的话吧?”
映在帐子上的人影僵住没动,“奴婢没有。”
“好,你下去罢。”
次日尚仪局nV官同教养嬷嬷一起给赵锦宁讲大婚各项礼仪规矩,一直等到晚间,她才偷出空来,换了一身g0ng婢的衣裳,帷帽白纱遮住清颜,颂茴支开侍立g0ng婢,送她到北武门。
天YY沉沉,夜sE漫上来,北武门城楼上数盏偌大白纱灯笼晕染出一片迷滂光亮。
站守在昏h光里的押刀禁军,似门前屹立石狮,岿然不动。
“对牌给我吧。”赵锦宁顿住脚步。
颂茴双手Si掐着对牌,脸sEb迟迟不下雨的天还要灰败,她吞吞吐吐道:“公主,让奴婢陪您一起去吧。”
赵锦宁从未踏出去过g0ng门一步,她望着那照不进去光的幽深门洞,的确有些惧意,但她有打算和顾虑:“无需,你和我身量相当,你回去到寝殿换上我的衣裳,我不回去,别出屋。”
“可是您自己一个人,要是有个万一”颂茴担忧道,“如何是好?”
她只有这一次机会,应当不会再有b把她当成弃子还要糟糕的万一了。
g0ng门将要下钥,几队锦衣卫已经开始在城墙内外来回巡视,她来不及再多深思熟虑,“霁言哥哥就在外面等我,应是无妨,你回去罢。”
她拿着对牌迈出g0ng门的那一刻,豆大的雨点子从天而降,像眼泪一般,初时热而后凉,打Sh了身上的方领短衫。
一阵疾风袭来,差点掀掉头上的帷帽,赵锦宁急忙伸手把着帽檐,撩开扑到脸上的白纱,她不敢再耽搁,快步往长街走。
宽阔的街道,行人匆匆,轿马一辆一辆的从她身边驶过,她盲目走着,不知道李霁言说的柳树在哪个方向。
又走了一程,她看到了不远处的高大垂柳,旁边正停着一乘马车,在凄风苦雨中弥散出一点黯淡光辉。
她走近,看清马车挂着的两盏风灯上写着李字,便认定这是李霁言的马车。
环顾四周,不见一人,赵锦宁有些疑惑,站在散发着亮光的舆窗口,唤了一声:“霁言哥哥。”
没人应声,车帷遮挡的严实看不清里头情形。
雷声阵阵,耳畔尽是风声、雨声,她怕自己声音太小没听见,就扬声又喊了一遍。
依旧没人回应。
雨越下越大了,她理了理被雨浇Sh的衣摆,心一横,大着胆子,踩着踏脚车凳,上了马车。
她一手提裙,一手掀开车帘,弯腰进到车厢,她还戴着帷帽,隔着一层长纱,模糊看见靠窗坐着个身穿玄青袍衫的男子。
“霁言哥哥…”
她轻轻撩开挡在眼前的白纱,他也缓缓地转过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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