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噌的一下站起来,急问:“怎么昏倒了?”
“我听回来报信的小子说,老太爷去工部讨房子,工部回复说旧房子没有空的,已经奏请皇上,建一批新官廨,可这事却卡在南京兵部和守备厅,以非急务为由拖着。老太爷一着急,就拉着工部官员跑去找长兴侯理论,估计是起了争执,气急了,这才昏倒。”
盈盈急的直跺脚,转头对林霜道:“妹妹,实在对不住,我得去前头看看去。”
“你快去,不用管我。”林霜忙推她。
丫头婆子簇拥着她匆匆走了,院子里又恢复安静。林霜与春芽面面相觑,因南下时长兴侯对林霜一行颇有照顾,春芽对他印象还挺好的,听闻卢尚书与长兴侯争执,春芽一边收拾杯碟,不解的问:“尚书大人要房子,为何去找长兴侯爷呢?”
林霜想了想,猜想道:“我估计是工部想省钱,要借调卫所兵力来建房子,调兵要通过兵部,而长兴侯是南京外守备,总管南京大小事,他还掌中军都督府事务,南直隶卫所的兵籍他都有权过问,建房子的事兵部和他不答应派人,所以卢尚书才去找他。”
春芽半懂不懂的嘟哝道:“那侯爷太不通情理了,人家尚书大人都没地儿住了,他还不给解决。”
林霜睨着她笑起来:“是呀,这守备的位置要是给我们春芽坐,可不马上就解决了。”
“哎呀七小姐,您又捉弄我……”
这一天盈盈都没再过来,晚上林妈妈亲自领小丫头送了饭菜来,言语恳切的代盈盈来道歉。
林霜向她询问卢尚书的病情,李妈妈只不住摇头。
第二天还是李妈妈来送早饭,解释说少奶奶在侍疾。
林霜自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的,关心的问她:“尚书大人好些了吗?”
林妈妈唉声叹气:“年纪大了,经不住气。昨天在长兴侯府里已经请大夫看过了,救的及时,晚上抬回来,又请大夫看了,好在已经没大碍。”
春芽见林妈妈亲切,好奇的拉着她问:“长兴侯爷还是不答应给府上换房子吗?”
林妈妈:“倒不是为这事气的。”
“那为什么?”
“咱们老太爷气的是长兴侯的态度,他仗着自己出身侯爵,又受皇上器重,便不把咱们老太爷放在眼里,简直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春芽听到这话,想到南下时在船上认识的长兴侯,忍不住为他说一句话:“我看长兴侯爷为人挺和气的,没什么架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林妈妈没想到春芽会帮着长兴侯说话,顿时情绪激动起来,就要跟她理论清楚。
“咱们家老太爷,怎么说也是堂堂礼部尚书,朝廷正二品的大员,连住个宅子都要受气,啧啧,您说叫人上不上火?况且建新宅子的事朝廷明明已经批下来了,长兴侯凭什么卡着不放,还不是因为咱们家老太爷给前太子当老师时,骂过长兴侯不长进,就被他记恨在心。”
林霜见她激动,忙起身安抚她:“春芽不懂事,林妈妈不要见怪。”
“七小姐,长兴侯那样的人,良心就是被狗啃了,你看春芽姑娘还替他说话,也不知道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林妈妈实在是气急,说话便有些口不择言了。
这事本不关春芽的事,没想到却被林妈妈说了一顿,叫屈道:“林妈妈,我只是实话实说,断没有为侯爷争辩的意思。”
林霜见她越解释越糟,忙打断她的话,喝斥道:“尚书大人与长兴侯之间的矛盾咱们并不了解,你不知内情,别乱说话。”
春芽红着脸,给李妈妈赔不是,林妈妈并非对她有意见,不过是一时情急,话说重了,也给她告了声歉。
她对林霜道:“七小姐勿怪,老婆子心直口快,并不是针对春芽姑娘。您不知道,咱们府里人这么多,宅子这么小,老太爷和老爷兢兢业业,为朝廷卖命,一把年纪了还要为房子奔走,结果去了长兴侯府一看,您猜怎么着?”
林霜:“怎,怎么着?”
“那长兴侯府啊,建在秦淮河畔,那可是个锦绣地儿,周围都是皇亲国戚的宅子,风景好不说,宅子建的可威武壮观了。听跟过去的护卫说,他那宅子的过道都能跑马,他还在门前搭了个城楼那么高的台子,说是要在家里看龙舟赛,不用出去跟人挤,他这是要上天啊?”
林霜:“……”
早先听他们说要搭台子的时候,她就担心会被人诟病,没想到他们真敢干。
“还有啊,咱们府里人都没地儿住,他居然还在院子里养兔子,他怎么不在里面建个跑马场?”
林霜:“……”那窝兔子还没吃完吗?
“咱们老太爷一见那只兔子,火气就上头了,结果等了半天,他还拿乔,在外头迟迟不回来,把咱们老太爷晾在厅堂里,一盏茶喝到见底,连个添茶的丫头都不安排,你说咱们老太爷能不生气?”
“这个,”林霜觉得还是可以帮着解释一下的,“长兴侯府里没有丫头婆子,只有两个管事和他从北京带去的几个兵住府里,估计都是大老粗,也不懂什么待客之道。”
“更可气的还在后头呢。”林妈妈咬牙切齿道。
“他难道一直不避而不见?”在春芽的认知里,让客人一盏茶喝到底,已经是失礼至极了,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啊。
“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你猜他穿什么来见老太爷了?”
林霜:“不会是个……”
“胸前一个‘霸’字,明晃晃的这么大一个‘霸’字。”李妈妈两手夸张的比划了一下,林霜敢打赌,那个字根本没她比划的一半大,也并不显眼。
春芽倒吸了一口气,一脸不敢置信:“长兴侯真的这么嚣张?怎么跟在船上完全两个人似的?尚书大人怎么说也是长辈呀,他怎么能这么羞辱?就算是侯爷,也没这般行事的。”她已经完全站在李妈妈一边了。
林霜:“……”
好像要解释的有很多,但是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李妈妈越说越生气,气的打哆嗦,一边顺着胸口理气,一边道:“咱们老太爷一见这个‘霸’字,啥也不用说了,抡起手边的空茶碗就砸了过去,当年咱们老太爷连先太子都敢骂,何况一个长兴侯,哪怕闹到御前,也不能任他张狂!”
“长兴侯还手了吗?”春芽问。
“他还敢还手?咱们老太爷这把年纪,他敢动一下试试。”
春芽着急问:“那老太爷是怎么昏倒的?”
“气的呗,气狠了,天气又热,等了一上午,只喝了一杯粗茶,能顶得住吗?”
林霜只觉得这事又好笑又好气,对林妈妈道:“一会盈盈表姐忙完了,我跟她说说这事,好像是有挺大误会的。”
外面一个略显憔悴的声音道:“什么误会不误会的,长兴侯的名头,他那些破事,咱们在北京难道还听得少?”话音落下,盈盈从门口跨进来,一脸的疲惫。
林霜和林妈妈连忙扶她坐下,春芽倒了杯水给她喝。
“唉,你看这事闹的,老太爷自昨晚回来就一直嚷着要去面圣,拦都拦不住。”盈盈摇头道,见饭菜摆在桌上没动,问林霜:“怎么,饭菜不合口味?”
林妈妈这才想起自己干嘛来了,连连道歉:“七小姐,你看我送早饭来的,结果尽顾着自己说话,都没招呼您吃。”
“不着急,”林霜温声道:“盈盈表姐,我看老太爷是误会长兴侯了,那个……”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外面响起喧哗声,一个丫头气喘吁吁的跑进来,盈盈这一天一夜已经经历好多事,神经都麻木了,她端坐不动,喝了口茶水,皱眉道:“又怎么了?”
“长兴侯带着一队兵,跟咱们老太爷打起来了!”
盈盈一口茶水喷出来,呛了个惊天动地,林霜和林妈妈赶紧给她顺背,她稍稍缓解后,胡乱推开她们往外去,边走边问:“老爷和大少爷没在老太爷跟前吗?”
“都在呢……”
“七小姐,我们也去看看?”春芽扒在门边急的抓耳挠腮。
林霜稍稍一犹豫,咬牙道:“走,跟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