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后来怎么处置吕进的,林霜没过问,反正再也没见过玉葛和他一家子。长兴侯借此机会跑到皇上面前诉苦,说自己常年在外,后院的女人太多实在管理不过来,于是第二天下朝的时候,庆王私下给众官员转达皇上的口谕,以后谁也不准给长兴侯送小妾了。
林霜一直对前院留守的两个管事不满意,先前她清点侯府的产业,想换一些现银去找长兴侯,结果隔天便传出她趁长兴侯失踪,与林忠夫妇合谋变卖侯府产业,疯狂敛财的传闻。这些事情是她私下跟管事商议的,又没有其他人参与,所以消息肯定就是从这俩人口中泄露出去的。加上这次玉姨娘算计侯爷,那曹管事分明就是个混吃等死的货色,出了事还当没事人似的,这种人林霜看不上,但不知道长兴侯留他们是不是有别的安排,所以一直隐忍到侯爷回来。
长兴侯听了夫人的话,二话不说把他俩人撵去看铺子去了,换了两个从军中因伤退下来的旧部下接管管事职务。林霜提议把彭良才招来府里做管事,他识字又明理,在铺子里当个掌柜可惜了。长兴侯无所谓,既然是夫人推荐的,想必人品信得过,便应允了。这样一来,加上去南京的几个管事目前已经在回北京的路上,等他们回来后,长兴侯府的人事再做一些调整,便能正常运转起来。
因为毛将军等人误打误撞救了林霜,等府里的事情都告一段落后,长兴侯特意在京城最大的酒楼设答谢宴,另外在他失踪的这段时间,二皇孙、庆王世子、孙家兄弟等人搜救的搜救、护卫的护卫,别管动机为何,长兴候都衷心感激他们;朝堂上长兴侯一万个看不上沈钰,但那段时间要不是他,林霜的处境会更加艰难,于是也邀请了他,就此机会一并感谢。
林霜则坐了暖轿去永宁伯府,之前答应过佳萃要去找她的。
永宁伯府与应城伯府相隔不远,谭家也曾辉煌过,宅子挺大,占了整个一条巷子,外面看着低调,内里空间很大。建筑是典型的北方风格,阔朗大气,后院水榭楼台,雕梁画栋,颜色鲜艳,华美异常,看上去漆都是新刷上去的。
林霜现在是长兴侯夫人,她亲自到访,永宁伯夫妇领着一家老小早早在大门口摆出拍全家福的阵仗,站得整整齐齐的迎神般等着她的到来。
与会宁伯夫妇一番论资排辈、互相恭维礼让,好歹是把该走的流程都走,该说的客气话说完了,林霜背上起了密密的汗珠。
佳萃忍着笑看林霜左支右绌,疲于应付,等看够了戏才找借口把她带出来。
“……其实不止你累,伯爷和夫人也累得很呢。”佳萃掩嘴笑道,“他们不管事好多年,难得接待你这么身份尊贵的客人,看没看到他们脸上都笑僵了?”
林霜拧她胳膊:“你就这么坏,看我们难受这么开心?”
佳萃挣扎道:“看着小时候糯米团子般的小姐妹长大成风光无限的长兴侯夫人,我骄傲呢。”
“我看你倒是一点没变,就喜欢起哄架秧子。”
佳萃嘻嘻笑,抱着林霜的胳膊道:“妞妞,当初三太太把我嫁到永宁伯府,就是想恶心我姨娘,可她哪里想得到,现在整个永宁伯府,上上下下把我当菩萨供着,我感觉比出阁前还快活。”
林霜笑道:“瞧你美的,你姨娘知道你生活得好,她这些年受的委屈便没有白受。”
佳萃骄傲的摇头晃脑:“这世上啊,没有钱办不到的事,只有金钱令人身心愉悦。我给祖父祖母送好处,他们便拿我当宝贝,三太太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姨娘风光,你不知道每次见她那便秘般的表情,我心里多舒爽。”
林霜敲她的脑袋:“你这是典型的小人得志。”
“我就是小人得志怎么了,你别看我小时候没心没肺的,好像三太太做什么我都无所谓,其实我心里难受呢,只是不想表现出来,省得我姨娘伤心。现在好了,多亏你当年提点我,让我开铺子做生意,才有我现在的生活。你看看,这永宁伯府原来已经破烂的不像样子,是我花钱重新装修的,好看吧?”
林霜听着她的自夸自擂,突然觉得有些心酸,佳萃的心思藏得太深,她永远笑脸迎人,整天嘻嘻哈哈的,原来都是伪装,她越是像个暴发户似的吹嘘她的财富,越是显出她内心的孤寂。
婚姻不幸福,有再多的钱,没有贴心的人分享,也不快乐吧?
林霜记得小时候,佳萃也是个喜欢看美男的女孩,当年佳荟嫁了个俊美姐夫,她追着人家看,后来经常憧憬自己未来的夫君多么英武伟岸,她还骂她没脸没臊。
她心里应该是向往爱情的吧?十几岁的女孩,本是做梦的年纪。
“其实以你的能力,既然这么讨厌谭二郎,有没有想过踹掉他另嫁?”林霜忍不住问她。
突然听到这么严肃的问题,佳萃愣了一下,又继续嘻嘻哈哈道:“嫁什么呀,男人不都一个样,见异思迁,左拥右抱,你当年不是劝我,换一个人嫁,还指不定有什么毛病呢,至少谭二郎不家暴,永宁伯府的人都对我宽容。”
当年林霜那样想,是因为当时佳萃实在平凡,活脱脱一个尖酸刻薄又颓废的怨妇,所以她觉得不一定能找到更好的人家。可现在不一样,佳萃的眼界和周身气度,已经与一般的妇人截然不同,说话底气十足,自信满满,眼里闪着暴发户的光芒,这样的女子,男人都会被吸引吧,至少她是很愿意跟这样积极向上的人在一起的。
佳萃苦笑着摇头:“妞妞,我觉得婚姻就像是一个囚笼,我好不容易适应了,不敢再去尝试另一个囚笼。”
林霜了解她的顾虑,她现在是没有遇到喜欢的人,一旦遇到了,估计就有勇气打开这个囚笼了。
佳萃领她进屋,她现在与谭二郎分开住,自己花重金在花园里建了一个院子,门窗的装饰贴金镶银,极尽奢华。
林霜四处打量一番,看得嘴角抽/动,指着多宝阁上的摆设道:“知道你有钱,也不用什么都镶金镀银吧?你又不喜欢写字,装什么文豪?鎏金的毛笔,撒金粉的纸张,金镶玉装饰的砚台,连镇纸,也镶了金边……俗不俗气呀?”
佳萃毫不知羞,振振有词道:“我就一个人,赚这么多钱不花,留着给谁呀?给谭二郎和他的姘头呀?”
“什么姘头?你不是跟那些姨娘关系挺好吗,怎么背着人就骂她们?”
佳萃翻了个白眼,“我说的又不是她们,她们都是我的好姐妹,我亲近还来不及呢。你没听人说,谭二郎现在跟一个风/骚的寡/妇好上了?”
林霜摇头,她向来不打听这些八卦。
“知道你今天要来,公公特意派人把他从寡/妇家叫回来,谁知他居然把寡/妇也带回来了,今天早上也没见人出现,怕是被寡/妇吸走了精气,起不来了。”
林霜笑着啐她一口,骂道:“你现在是富婆了,能不能说话别那么刻薄,注意形象啊!”
“我是挺注意形象的,不然弄那些劳什子笔啊墨啊在家积灰做什么?可架不住谭二郎实在不是个东西,遇到他我这文雅范就破功。”
林霜奇怪道:“不应该啊,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恨,你该不是心里喜欢谭二郎,这才往死里损他吧?”
“我呸,你别污蔑我,我巴不得他早死呢……”
“奶奶,不好了,二爷昏过去了!”
佳萃本来起身要敲打林霜的,听到这一声吼吓的差点崴了脚。
她拿白眼瞥了那通传的丫头一眼,冷冷的道:“昏过去了叫大夫啊,跟我说有什么用?”
那丫头跑得满脸通红,快哭出来了:“二爷,昏,昏死过去了,说是没气了……”
林霜腾地站起来,看向佳萃,见她张着嘴傻傻的站着,连忙推她一把:“快去看看!”
她们带着一群丫头婆子浩浩荡荡的往谭二郎的住处去,老远便听到惊天动地的哭嚎声,今日为迎接长兴侯夫人到来,永宁伯府的人都在家,听到消息后都过来了,她们去时院子里已经围满了人。
一个婆子将林霜拦在院门外,尴尬的道:“夫人,府里出了事,老奴先送您回去。”
佳萃大怒,喝斥道:“王嬷嬷,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对长兴侯夫人说话?”
那王嬷嬷立即泪如雨下,声音颤抖道:“奶奶,里头不好看啊,老奴是怕污了夫人的眼睛。”
林霜和佳萃似懂非懂,不过看王嬷嬷的样子,恐怕谭二郎昏厥是有什么问题,怕是不方便让外人知道的。
林霜连忙对佳萃道:“你别怪王嬷嬷,我是一时情急,没顾及这是永宁伯府的家事,才跟着过来,是我失礼才对,今天你这里有事,咱们改天再聚。”
其实她这是客气话,在别人家做客,遇上这样的大事,直接走了反而太过无情。
她说完对王嬷嬷温声道:“麻烦嬷嬷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