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花影妖娆各占春(1 / 1)

兰昕哪里敢耽搁,加紧脚步就跟在芷澜身后,往乐澜投井的下院去。虽然这会儿雨已经停了,可青石地上仍有不少积水,锦澜怕福晋疾步脚下打滑,加倍谨慎的扶着福晋的手。

金沛姿与苏婉蓉并身而行,却显然不如福晋那么着急。只在落下好一段距离的时候,才稍微跟上步子,两人始终保持着娴静淡然的姿态。

穿过下院的回廊一侧,种了着好些青竹,竹叶狭长,上有晶莹剔透的雨珠。不经意走过来的时候,兰昕只觉得眼前划过一道青绿的晶莹光彩,细细一看,才分辨出正是那雨珠特有的玄妙之美,心中顿时明澈了不少。

乌喇那拉盼语,不外乎如是。

高凌曦问讯赶来,亦觉得格外震惊。好端端的得脸侍婢,又是主子恩宠无限的时候,怎么会忽然投井了?这里面指定是有猫腻的。让人看不明白的却是那一位侧福晋究竟意欲何为。射箭,不是总得有靶子么。

金沛姿见她跟了上来,不免蹙眉道:“高侧福晋也惊动了,可见这王府实则并不算大。”

兰昕清了清嗓子,没有急着说话。

身后随行的人均会意,连忙跟上来,匆匆的转进了下院。

这会子乐澜已经被小厮们七手八脚的救上来,浑身是水自然不必说,乌黑的碎发紧紧贴在脸颊上,格外凌乱。一双眼紧紧闭着看不见情绪,秀眉揉成了疙瘩,嘴唇乌紫的厉害,庆幸的是人并未断气,总算还有一线生机。

侧福晋乌喇那拉盼语让人拿了一条毯子来,她半蹲在乐澜身侧,心疼的替她围上。见是福晋一行人来,盼语才缓缓起身正经的福了一福,脸上的神色有些晦暗,更多的则是忧愁。“福晋,恕罪,妾身管教不严才出了这么晦气之事,妾身知罪。

乐澜不知何故会投井自尽,若非正好给人瞧见救了上来,后果不堪设想。妾身自问并不曾责骂或者惩罚于她,仅仅是想着四爷赞李子可口,就让她冒着雨去摘了几个。此事实在是颇为蹊跷,如今乐澜尚未苏醒,求福晋给妾身一些时候,待盼语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再向福晋请罪。”

这一番话,乌喇那拉盼语说的很是恳切,她眼里那真挚而又担忧的光芒,也不像是伪装出来的。

兰昕对上她水雾似的眸子,欣然颔首:“事情自然是得弄清楚才好,不过亦不用如此麻烦。来龙去脉,非但本福晋心里清楚,金格格、苏格格也知晓究竟。”略微偏首,兰昕示意此话当由金沛姿来说,毕竟是她身边的荟澜最先瞧见不妥来的。

金沛姿没觉出有什么大不了的,上前一步福了福身道:“侧福晋您有所不知,妾身身边的荟澜看见乐澜与萧风在后园的李子树下举动亲密,故而禀告了福晋。未免风化之事败坏了府上的规矩,我们就随着福晋去瞧了瞧。彼时萧风贴在乐澜的耳畔,不知在说什么,像极了吴侬软语耳畔呢喃。那举动情不自禁的就让人想起了‘苟且’、‘苟合’之类的词。”

不听还好,一听是这话,盼语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是不是苟且,岂轮得到金沛姿你妄下结论。再者说,若非你死死盯着,怎么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抓个正着呢。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太惹人怀疑了。

金沛姿何等的聪明,也不会轻易就让盼语抓住自己的痛处,随即肃和道:“当然,揣测只是揣测,吴侬软语也好,仅仅是把扶关怀也罢。皆容不得妾身下定论。福晋宽仁,听得乐澜仅仅是扭伤了脚踝,而萧风扶了她坐下安慰而已,便没有追究。

只吩咐乐澜当循规蹈矩,免得给自己个儿的主子惹麻烦。谁知道这个乐澜当时好好的,一扭头就会投井了了。”心里不满,金沛姿的脸上呈献淡淡的青光,似乎是隐忍到了一定的程度,却又不得已撕破脸的无奈。

“侧福晋,恕妾身说句不当讲的话。当奴婢、奴才的,哪有不挨骂的道理。更何况福晋所言皆是宽德教诲之言,没有一星半点的苛责之意。妾身就不明白了,何以乐澜就这么了不得了,几句话都受不住,说投井,转开脸儿就投了呢!”

明显是怪盼语平日里惯的乐澜没边儿了,金沛姿说完,心里登时畅快不少。深吸了一口气,郁郁道:“侧福晋别怪妾身多嘴,主子有主子的得意,可奴婢始终是奴婢。咱们府里,总不至于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那套说辞吧!”

兰昕怨恼的瞥了金沛姿一眼,示意她话别说的太露骨。转首对苏婉蓉道:“你当时也在场,金格格有什么没有说清楚的地方么?”

苏婉蓉一听这话,便是轻轻一笑:“福晋安心就是,沛姿姐说的尽是实情。妾身当时就在想,摘李子是什么由头,府里统共三棵李子树呢,连这下院也有一棵。怎么就这么凑巧,赶上下雨的时候乐澜去了,萧风也跟着去了。旁人若要疑心也是人之常情么!”

盼语环视了众人的神色,目光最终与高凌曦黑曜石一般的双瞳互凝,慨然道:“这事儿怨妾身。四爷吃了福晋送给妾身的李子,赞口不绝。于是妾身想着让乐澜再去摘些。因着下小雨的缘故,妾身又不放心,正逢萧风经过,就特意让借着他去尝尝鲜的由头,顺手帮衬乐澜一把。

可就如福晋所言,乐澜没有谨慎的遵从府中的规矩,是妾身调教无方之过。但盼语敢以自己的名誉作证,乐澜与萧风之间绝没有苟且之事。”

所谓的宜喜宜嗔,大抵就是这个样子吧。兰昕看着盼语精致的脸庞,闪过薄薄的愠怒后,又随之恢复了如常的娴淑,不觉心中赞叹。闹了这么一出,想要息事宁人,不是总得有个站出来挨罪的人么。

稍微思忖,兰昕也知道,盼语要针对的绝非是她这个当福晋的。反而是金沛姿极为有可能被推出去。谁让她的侍婢荟澜,最先看见这一幕而又沉不住气了呢!

果然,盼语轻轻一叹,随后便问金沛姿道:“方才说是荟澜最先看见乐澜与萧风过分亲密,那么妾身有句话想当着福晋问一问金格格。何以荟澜发觉时,不上前提点阻止,让乐澜能够谨慎些。反而偏要小事化大,当着福晋与苏格格的面向你嚼舌?

如此一来,给福晋添乱不说,还弄得府中人尽皆知,这乐澜到底年岁轻才十八,哪里当得起‘苟合’这一类的说辞。若换做是脸皮薄的,兴许当着金格格的面就碰死了,还会忍到这下院才气郁投了井么。”

金沛姿一听就火了,脸拉得多长,反驳道:“乐澜是什么身份,荟澜又是什么身份。怎么敢在没有得到主子允许的前提下,擅自去管教旁人身边的侍婢?怪人需有理,现在又不是妾身身边的荟澜扑在萧风怀里,怎么侧福晋说的,好像是妾身颜面无存,当投井了一样呢!”

碧澜禁不住这话,身子一软险些歪倒,所幸是高凌曦眼明手快扶了她一把。对上高侧福晋的眸子,碧澜的心颤抖的更厉害了,一定是自己掩饰的不好,一听见乐澜扑进了萧风怀里,便沉不住气,招了侧福晋的不满。

可是她也并非故意如此,实在是那句话犹如一根长箭,瞬间就贯穿了她的身体,想要躲硬是来不及了。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滋味,竟然这么痛彻心扉。

盼语转了转眼眸,似是而非的没有说话。

这样的举动让金沛姿卡在了当即,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竟然两难全了。“侧福晋是怪妾身多事了?”轻嗤一声,她抚了抚自己的脸颊,自觉得肌肤都绷紧了些,撑的脸皮十分难受:“还有一点,侧福晋有所不知。荟澜并非存心嚼舌,也没有当着很多人的面。而是在妾身一再的追问下,才肯说明情由。

当时妾身正与福晋、苏格格逗着三阿哥玩耍呢,又怎么知道荟澜从后院看见了什么。这样红口白牙的指控未免严重了吧!侧福晋总不能仗着自己得宠,就刁难为难嫔妾吧?”

苏婉蓉连忙补充道:“侧福晋尽可以相信金格格的话,荟澜是匆匆而来的,谁也不知道她怎么会窘成那个样子。再说荟澜年岁也轻脸皮也薄,看见了不当看见的,必然是只顾着跑了,哪里还敢上前去提点一二呢。”

高凌曦抚弄着手里的丝绢,不动声色的赞叹,这个苏婉蓉还真不是只会倚姣作媚。起码几句话都说到点子上了,若非是乐澜与萧风太过分,怎么会让年岁轻的荟澜捂着脸走开。还不就是明说了这事儿没有“误会”这么简单么!

言外之意,若是乌喇那拉侧福晋想要把事情闹大,就得请四爷从头听听,好好评评理。

矛盾越发尖锐,盼语的脸色就越显温和:“金格格说笑了,我哪里会有这样的心思。不过是自己愚钝,吃不准人心,才加以揣测罢了。怕就怕有人居心不良,成日里盯着我房里的人和事,伺机而动呢。金格格,你说会不会有这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