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鬓乱钗横浑不醒(1 / 1)

如愿的侍了寝,怡珠心里宽慰不少,总觉得离自己所求,更进一步。

连小云也是眉目含喜,择了很好看的海棠花钿给小主贴在了眉心。“奴婢也是听宫里的嬷嬷说起的,十五月圆之夜,皇上是该陪皇后的。”

秀色以手挡唇,略有些不好意思:“皇上看过小主的舞,一见倾心,陪小主过一回团圆佳节,赏一回明月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好了好了,大白天的别说这些了。我还得赶紧去长春宫,给皇后娘娘赔不是呢。”怡珠虽然得宠,却也不敢懈怠,毕竟恩宠不牢固的时候,得意忘形、目空一切都是最不可要的陋习。“可不能耽误了时辰。”

她哪里知道,即便自己再小心,也终究是招来了旁人的猜忌。而长春宫的正殿上,有一出因她而上演的好戏,已经拉开序幕了。

兰昕沉闷默声,看着娴妃让人呈上来的舞鞋,果然垫脚的温玉,是从鞋底中央断了开来。且还残留着发黑的血渍,触目惊心。

高凌曦虽然是笑着,可比起平日里的温和,显然这会儿要冷寂得多。“娴妃观察入微,竟然连这么小的差别竟然也能分辨出来,果然是缜密细致。”

金沛姿面前摆放着几双残破的舞鞋,也是让人从永和宫取来的,叶赫那拉贵人穿过的。“虽然这几双鞋料子、丝线和玉石都是一样的,可针脚却不同。自然,可能并非出自同一位绣娘之手,有所不同也无可厚非。臣妾却不知娴妃娘娘究竟找出了什么不同之处。”

兰昕长出了一口气,郁郁道:“金丝银线的确是同样的质地,不同却是丝线的掺配。破损的这双是两股金线掺配三股银线,而那些穿破的却正好相反。三股金线掺配两股银线。颠倒了过来。”

“原来如此。”金沛姿恍然大悟:“臣妾手脚笨拙,不擅长针黹,亏得皇后娘娘指点。”

高凌曦却没有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反而扬眉问道:“若是出自不同的绣娘,针脚不同也无可厚非,娴妃怎么不着人去问一问。内务府让珍造司一夜之间赶出了这几双鞋,谁经手了,必然有记载。”

盼语当然不喜欢高凌曦指手画脚的教自己做事,只是当着皇后,她不便发作。何况在场之人,都是想弄清楚这个梅勒氏可疑不可疑,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无谓在这个时候计较。“天明时分我已经着人去问过,说是两位绣娘的手艺。来长春宫之前,我也亲自比较过,均不系二人所为。”

“哦?”高凌曦见娴妃回答的这样利落,又下了这许多功夫不免唏嘘:“娴妃妹妹真是极有心思的,从昨日发觉不妥,到这会儿来请安,短短的一夜的功夫,已经能摸清楚了许多。倒是我还傻愣愣的不说不明呢,脑子里只顾记着昨夜那样好的舞姿了。”

“那舞姿的确是好,漫说是你了,但凡是见过之人,必然难以忘怀。”兰昕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平和道:“若说不是即兴,后一舞是皇上选的曲子。那梅勒贵人再聪明,恐怕也难以洞悉皇上的心思。到底是有些真功夫的。”

这正是困扰盼语之处:“臣妾也是这么想着,才会让梅勒贵人再跳一支。到底也是她有些功夫,即兴还是提早准备好的,实在难说。”

“是狐狸总能露出尾巴不是么?”金沛姿愤愤道:“若真是她宫里做出来的东西,拿她宫里的绣品比对便有数了。不方面明着来,便让臣妾暗地里查探一二,只要她做过,就一定能找到痕迹。”

“倒也不必这样麻烦。”高凌曦转了转黑曜石一般的眼珠,流波溢彩:“暂且不论这舞鞋到底是出自谁之手,想要成功掉包,换取叶赫那拉氏宫里的舞鞋,总得有人经手才好。这么瞧着,无论是一早就已经掉包了,还是宴席当日才掉包,都得经过叶赫那拉氏身边儿的人。

毕竟那东西是她身边儿收着的。再不济,东西在内务府就被人掉包了,只是那叶赫那拉氏运气好,先穿了几双没有问题的。那一直替她收着东西的人又如何会瞧不出不妥了。真没瞧出来,也是那奴婢不够尽心,总是逃不过罪责的。皇后娘娘以为臣妾此想可在理?”

略微颔首,兰昕很是赞同慧贵妃所言:“若是身边儿的人没有害人的心思,叶赫那拉氏也就不会受着无妄之灾。薛贵宁,去把伊澜带过来。记着,悄悄带到下院候着,别惊动了旁人。”

“嗻。”薛贵宁爽利的应下,麻溜的退了出去。才走出正殿,就瞧见梅勒贵人领着侍婢来给皇后请安了,忙扬声吆喝:“梅勒贵人到。”

“倒是够早的。”金沛姿晃眼看了看殿外:“这一位梅勒贵人若真是蒙上天垂爱得沐圣恩倒也罢了。可若是想方设法夺了旁人的恩宠,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可就真是城府极深了。”

樱桃般红润的唇瓣让高凌曦添了些许柔和,只那么柔柔的一展,笑意便已经倾国倾城了。“嘉嫔这话可真是酸极了,胸无城府之人大抵如同竹林苑的那一位魏常在一般。这会儿恐怕连皇上什么样儿都忘了。咱们这些从潜邸走过来的宫嫔就不必说了,新晋的水灵灵的妹妹们,能得到皇上青眼的,哪个又不伶俐了。”

她的话音落,梅勒贵人已经款款走上殿来。高凌曦顺势闭口,只平心静气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淡淡的笑着。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各位姐姐请安。”怡珠举止大方,语调柔婉,虽然笑容不是最明澈的,却总算让人看着心里舒坦。这一份矜持与含蓄,让人觉得她很平易近人,带着大家闺秀该有的从容气度,反而很讨人喜欢。

兰昕倒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妥来,只道:“起来吧。家宴上你连番献舞,昨夜又侍寝,原本是不必这样早起来请安的,难为你有这份儿心。”

怡珠闻言再福身,拘着礼道:“皇后娘娘垂询,臣妾心中感激。昨夜月圆之夜,皇上理该陪娘娘共赏明月。是臣妾不懂事,坏了规矩,还望皇后娘娘降罪。”

有些话皇后自然是不能说的,金沛姿敛去了笑意,阴阳怪调道:“这话听着不像是妹妹你向皇后娘娘请罪,倒像是数落起皇上的不是来了。若不是妹妹一舞动圣心,皇上又怎么会忘了规矩。连皇后娘娘的长春宫也不来了,反而是宣了你侍寝呢。”

这话太过直白,盼语听着别扭,少不得偏过脸去。

高凌曦格外坦然,轻轻转转眼珠,慢语道:“皇上一时的心性儿也是有的,梅勒贵人又岂是这个意思。嘉嫔白日里说这些倒是无妨,可也要顾着这位妹妹年少,脸皮薄才好哇。”

怡珠红了脸,垂下眼睑极为不自在道:“臣妾并不数落皇上,何况皇上哪里会有不是呢。臣妾只是怕为此而让皇后娘娘烦心了,故而赔罪。”

“平身吧。”兰昕瞧她楚楚的样子并不过分矫揉,心里也不是特别的抵触:“嘉嫔性子爽朗些,不过是与你玩笑两句,实则不必当真。本宫与诸位妹妹一同侍奉皇上,龙颜大悦便是本宫所求。你又何必在意是哪一天侍奉在皇上身侧呢。”

怡珠感动的不行,连连道谢,这才坐在了嘉嫔下首。

待她坐定,盼语旧话重提,语含疑惑:“本宫不知,梅勒贵人你的舞姿如此独特,且即兴发挥竟抵得过旁人数月的苦练,到底是有些惊奇的。不知贵人你如何练就的这一身本领,可有秘诀,能否一叙,也好让皇后娘娘与在座各位解开心中的疑团。”

“娴妃娘娘过誉了。”怡珠起身轻微一福,见娴妃示意她坐下说话,才又缓慢的坐稳了身子。由始至终她的动作都是极为得体的,叫人看着舒服。“臣妾自幼爱舞,阿玛费心,为臣妾请了几位舞师,十年如一日的练习。臣妾的身体已经适应了各种曲子,闻之能舞,倒也不是什么秘诀,贵在持之以恒罢了。”

腼腆一笑,怡珠有些赧色:“到底是臣妾愚笨,唯有下苦功夫才得如此。让娴妃娘娘见笑了。”

“倒是真真儿的肯下苦功夫了。”高凌曦啧啧赞道:“难怪舞姿这样的曼妙,令人一见难忘。总算没有辜负你这份辛劳。可惜呀,却苦了叶赫那拉贵人,想必她也是十年如一日的勤练,却功亏一篑了。”

“所以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是下了功夫就一定如愿的。”金沛姿凑趣儿般道:“有时候运数竟然更为要紧呢。”

怡珠不免显露惋惜之色:“敢问慧贵妃娘娘一句,叶赫那拉姐姐是伤着脚踝了么?臣妾有幸一舞,是托姐姐的福。心里实在难安呢。”

“伤是伤着了,且伤的不轻呢。断然不是脚踝扭着这么小的事儿。”盼语脸色一沉,语调已经不是那么柔和了:“舞鞋里让人做了手脚,铺底儿的玉板子断了,扎了脚心,故而不能作舞。不知此事梅勒贵人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