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没事儿吧?”风澜扶着满身都是血点子的纯妃,担忧道:“这一壶血水,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奴婢还是赶紧扶您回宫沐浴更衣吧。”
苏婉蓉起初看见那一壶嫣红的鲜血,心惊的不行。这会儿壶砸在地上,血溅三尺,沾的自己一身都是,她反而释然了。“银壶里面搁蛇头也好,搁血水也好,不就是娴妃一贯的作风么。本宫有什么好畏惧的,有本事她便割断本宫的喉管放了本宫的血,再一口一口的吞咽下去,本宫才怕她敬她。”
收敛了声音,苏婉蓉恶狠狠咬牙,阴戾低声道:“太后想扶持娴妃取代皇后,当真是瞎了狗眼,凭娴妃这点心思,给本宫提鞋都不配。她不就是仗着自己的出身么,还有什么了不得的。哼”
风澜最是明白纯妃的心思,少不得凑趣儿挖苦:“娘娘别放在心上,那娴妃不过是把自己的当成猛兽了,空有凶狠气势,实则是个无脑的。只瞧她一门心思的讨好皇后便知道了,孰不知皇后心里怎么怨毒了她呢。”
“回宫。”苏婉蓉与风澜对视一眼,便冷笑一声:“太后连曹旭延都除掉了,想来是忍不了多久了,咱们只等着瞧就是了。”
弘历从天牢里出来,脸色便阴沉的如同要吃人一般。上了肩舆,他只说了去长春宫,便不再有任何声音。
李玉知道定是曹秦川的死,激怒了皇上,以至于皇上让带曹旭延去了御前侍卫的班房。将人放在御前侍卫的眼皮子底下看着,看还能出什么乱子不成。
傅恒接了皇上的指令,便将曹旭延领去了内侍卫房。当着薛贵宁的面儿交代底下的人道:“你们可都听清楚了,皇上有旨,着咱们好好照看这位曹御医。你们护着他,得和护着自己的身家性命一样,倘若他有半点差池,当心你们的脑袋。皇上再三叮咛,若是此人有什么闪失,侍卫房当值的侍卫一个也别想活命。包括本总管,听清楚了么。”
众人均是大惊失色,连忙抱拳应是,谁也不敢怠慢。
曹旭延自然知道傅恒与皇后的关系,想起日前愉嫔交代的事情,他连忙凑近傅恒低低道:“大人,我有一事,与皇后有关……”
傅恒微微有些愕然,看他一眼便道:“内间安全,曹御医还是里面歇着吧。未免有什么不妥,我陪你同往。”
略微一笑,曹旭延倒是没有心慌,随着傅恒走了进去,他才幽然道:“他们若是要杀我,方才在天牢就动手了。皇上让人将天牢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遍,最终发觉,毒箭是从一个小气窗里射进来的,角度刁钻不说,且射箭的人几乎看不到叔父在哪里。只能凭空朝这间牢房里射。却偏偏只有一箭,一箭毙命。这样好的本事,若是要杀在下,简直易如反掌。
可他们没有,所以在线猜想,他们是预备留下我这条残命,慢慢的折磨凌辱。”
傅恒没有兴趣知道这些,他只心悬长姐的安慰。内室之中再无旁人,傅恒才敢问:“方才你说关于长姐的事,到底是什么事?”
“在下得到消息,今晚和亲王会冒险入宫,救皇后娘娘性命。而其实,这是有人刻意安排的,让皇上误会娘娘与和亲王有私……”曹旭延还是说不出那个“情”字,在他心里,皇后是高高在上母仪天下的国母,岂能用如此污秽的词眼来指责。
见傅恒一脸的狐疑,曹旭延以为他是不信自己的话,连忙释疑道:“日前宫里讹传,说皇后娘娘昔日就与和亲王相识,且还有……罢了,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在下实在说不出口。可说者有心,怕是听者也有意,流言蜚语不足为信,却三人成虎。怕是皇上耳朵里早也有了这样的不堪之音。
更何况还是旁人别有用心,故意制造这样的疑惑惹皇上皇后生心病。倘若拦不住和亲王,那事情岂非……事不宜迟啊,大人若是拦不住和亲王,至少也去皇后娘娘宫里走一遭,能拦住皇后娘娘也总算是万幸。无论如何,只要皇后娘娘不见和亲王,那讹传便没有作用了。”
“这倒是难了。”傅恒蹙眉,心一分一分的冷下来:“因着将你送进了内侍卫房,皇上严旨,今日当值者,上至总管下至侍卫,均不得擅离职守半步。我若要去长春宫,亦只能等到明日了。”
“那便是来不及了。”曹旭延嚯的站起身子:“眼看着已经这个时辰了,太后若是要动手,便只等天一黑就……大人,我方才说了,他们要杀我,早早便动手了,不会留我到现在。救皇后娘娘却刻不容缓,娘娘的安危比什么都要紧。大人……”
傅恒微微有些愕然,这曹旭延情真意切,竟要比自己还担心长姐的安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只是事情紧急,他也没有心思想旁的:“小侯子……”
猛的追了出去,傅恒见人就问:“小侯子呢,快去拦住他,快去。”他自己不能离开,但只要让小侯子把信儿送到皇后的长春宫去,不就万事皆可了。这么想着,傅恒急切的渴望找到小侯子。
“大人,什么事情这样慌里慌张的。”小侯子原是要走的,正好遇见侍卫房的小司,二人说笑了几句,又吃了茶,便耽搁了些功夫。听见大人火急火燎的唤他的名字,便兴冲冲的奔了过来。
傅恒如同看见救星一般,一把钳住小侯子的手腕,正经脸色道:“你去知会皇后娘娘一声,夜来风凉,怕是要变天了。未免淋雨湿衣,沾染风寒,切记不要出宫贪凉。”言罢,傅恒谨慎道:“可听清楚我的话了么?”
小侯子在心里默默转了一遍,醒神儿道:“大人放心便是,奴才一准儿记下了。”
“那就好。”傅恒松了口气:“记住一定要亲口转述给皇后娘娘,只说是我再三的叮咛。”
“是。”小侯子瞧傅恒的脸色肃沉,知道兹事体大,便是一点也不敢马虎了。
彼时,弘历去了长春宫,将天牢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兰昕。
兰昕心惊不已,当真是畏惧的不行。“这么说来,却是臣妾小觑了太后。原以为先帝手里的血滴子,不过是只能替太后四处打探消息。不想太后竟然利用这些人祸乱后宫。”
“朕也没有想到,这些血滴子搁在太后手中,竟然比从前要厉害得多。那样刁钻的角度,根本看不见牢内的人所处的位置,可竟然还能一箭毙命,当真是耳力惊人。朕也万万想不到,朕身边竟埋伏着这样厉害的角色。若非太后再无嫡子,恐怕取了朕的性命便可以着此人取而代之了。”弘历嘴上这样说,脑子里却情不自禁的想到了弘昼。
他再不好,也是太后抚育在身边的儿子。大不了便册封裕贵太妃为圣母皇太后,而太后既然能控制裕贵太妃数十年,等太妃的儿子登基了,也一样能有法子再控制这母子数十年。
兰昕亦是很敏感的意识到了皇上心中所想,却没有拆穿。只敛息肃清道:“皇上得想个法子,将这些埋藏在紫禁城内外的血滴子一个一个的揪出来。不能为皇上所用,便尽早除掉他们。他们都是先帝的心血,断然不能跟随太后,做下这些恶事。”
这一点倒是说中的弘历的心思:“康熙爷膝下子嗣众多,先帝爷当年是经历了九王夺嫡,险象环生的岁月。即便是登了基,朝廷内外还是有很多质疑的声音。也是为了大清的长治久安,先帝才暗中培育血滴子为自己效命。窥察异心之人,暗中将其控制活处决。
而这些血滴子都是先帝埋藏在各处的眼线、利刃,正因为有他们暗中潜伏,受命于先帝,才会有朕今日所见的太平盛世。倒是不知为何落进太后手中,没有及早的预防,此乃朕一大疏失。兰昕,为今之计,恐怕只有一个法子能引出这些人。”
“请皇上明示。”兰昕听弘历的语气,似乎是要自己做些什么。“毕竟能为皇上尽心,一直都是她最渴望的事情,故而,她也没有避讳。”
弘历看着她如此平静的面庞,满是殷勤的眸子,便知她心里是真的在意自己。“朕猜测,太后最容不下的,依然是你。即便除掉你,也不能重掌凤权,她亦定然要出这口恶气。”说到这里,弘历似乎略显得为难。
“旦请皇上吩咐。”兰昕毫不迟疑道。
“朕……”弘历咬了咬呀,忧心忡忡道:“听闻宫里无稽谣言,尽是你与弘昼……”
兰昕不禁有些愕然,她原以为,这些话皇上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质问自己,或者对自己当面提起。却不想他竟然想利用这讹传,引出太后的血滴子再动手钳制太后。也就是说,或许他心里已经信了这些无稽之谈。又或者,他根本是想一箭双雕,钳制太后的同时也弄清事情的真相。
难以表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兰昕郑重颔首,诚然道:“请皇上安心,臣妾明白该如何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