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旁人,朕必然不会如此作想。可换做你,纯妃,朕不得不多想一些了。”弘历看了一眼满脸疥疮的永璋,心疼的不行:“若不是永璋在这个时候突然恶疾,你如何能走出慈宁宫?表面上看着,像是奴才忤逆皇嗣,实际上,怎么都像是你为自己重获圣心的好谋算。”
苏婉蓉听皇上如此说话,便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一切都别太后说中了,皇上根本呢就已经不信任她了。哪怕是装的再可怜,皇上心里认定的事情也必然不会有所改变。如此一想,只好横了心听信太后一次。
“那么臣妾敢问皇上,既然皇上如此疑心臣妾,为何不将臣妾处置了。”苏婉蓉咬着牙站起了身子,愤懑不已:“皇上若说是为了永璋的前程,大可以不必明着处置了臣妾。只消让人将毒药撒在臣妾的饮食之中,让臣妾犹如病入膏肓一般死去。
又或者皇上可以着人暗杀了臣妾,只说是有刺客入宫,随随便便就能给臣妾一个痛痛快快的了断。臣妾的夫君是皇上,您是皇上啊,你若是想要臣妾的性命,怎么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总不至于如此揪心。”
苏婉蓉痛心的看了一眼永璋,却执意如此:“倘若皇上能给臣妾一个了断,臣妾便可以安心了。这些日子,臣妾过的生不如死,能得到解脱,也总算是好事一件。何况,臣妾一死了之,又不会连累永璋什么。只看大阿哥便能清楚了,没有额娘的孩子即便是再可怜,也终究不如额娘是遭皇上嫌恶之人可怜。”
弘历冷哼一声,十分不悦道:“这么说来,你是觉得朕亏待了永璋,亦或是不敢杀你?”
“皇上以为您没有亏待永璋么?”苏婉蓉凛起秀眉,阴戾道:“若是您没有亏待永璋,为何知晓永璋得了疥疮恶疾,连阿哥所都不肯再来半步。您不来也就罢了,你可曾着人问过永璋的病情病况,你可知究竟是什么样的御医再给永璋治病?
您全都不理会全都不管,由着永璋的病情一点一点恶化,还反过来诬蔑是臣妾不尽心之过。碍于皇后娘娘的威严,碍于您的不瞅不睬,哪个御医会尽心竭力的为永璋瞧病?今日,皇上可亲眼瞧见了吧,来阿哥所为永璋诊治的御医皆是脸生之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国手,不是阅历丰富的杏林高手。
可这些御医,还是臣妾的侍婢风澜冒死硬闯长春宫,求皇后娘娘恩典请来的。更别说是从前那些不堪入目的。皇上,永璋与永珹永琪都是您的骨血,即便您狠毒了臣妾,可孩子到底是无辜的,您敢扪心自问说您没有厚此薄彼么?”
苏婉蓉越发的凌厉,那架势比之从前顶撞皇上的娴妃有过之而无不及。“你敢么?你若是敢,臣妾即便是挨上三十板子,心里也痛快。可惜啊,您分明就是偏私,您让臣妾的心一点一点的失望,一点一点的蜷缩,终于只能用尽了法子去挽回自己的恩宠挽救永璋的前程。
不错,当真皇上的面,臣妾连死都不畏惧,害怕说真话么。臣妾不喜欢这样过日子,成日里提心吊胆的,生怕哪一日就被皇后困在钟粹宫里再不见天日。臣妾更害怕,有了舒嫔仪嫔新人娇丽,皇上便再也不会念及往日的情分,再不愿看臣妾一眼了。
可是皇上您想过没有,臣妾为什么要如此害怕如此畏惧。仅仅是因为您是皇上么?仅仅是因为臣妾想坐拥荣华富贵,臣妾割舍不下权势么?可皇上啊,您何曾给过臣妾权势,何曾给过臣妾安稳的日子,从嫁入宝亲王府开始,臣妾的哪一夜不是心惊肉跳的渡过的。
以为一味的柔顺谦卑,善解人意,就能将夫君留在身边。可到头来如何?皇上还不是恩宠了一个又一个,给了臣妾的转手还不是能给了旁人。终究没有什么不同罢了。”
弘历凉薄的看她一眼,却没有勃然大怒。“朕并非只是这样待你,朕一样这样待旁人。可你瞧见旁人如你这般的狠毒了么?路是自己走的,你既然做得出来,就别怪朕容不下你。”
“皇上,您就这般相信皇后娘娘么?”苏婉蓉说了那么多关于皇后的坏话,可皇上竟然一句也没有听进去,这让她情何以堪。“皇上,御医不来瞧永璋,这分明就是事实。您以为臣妾如何能做手脚,又如何敢做手脚,难不成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饱受病痛折磨,却阴毒的加以阻拦,不让人给他瞧病,再诬陷皇后么?
太御医的出诊必然记录在册,皇上只要自己瞧瞧,便知道臣妾说的是否是假话了。永璋再不济也是皇上的子嗣,为何皇上为了皇后,竟然连自己的骨肉也不管不问了?”
“朕从前错看了你,到今时今日,非但不反省自己的过失,反而还诬陷皇后。你真是太令朕失望了。”弘历懒得再与她说话,只冷冷甩下一句:“若是阿哥所住着不舒坦,朕自吩咐奴才将冷宫打扫出来,供你长居。”
“皇上。”苏婉蓉歇斯底里的呼喊了一声,瞪大双眼道:“若是皇上真真儿嫌恶了臣妾,一死便是给臣妾最好的解脱了。冷宫臣妾怕是住不惯。臣妾难过的是,皇上您就不想知道,臣妾为何会一步一步的落得如斯田地么?”
苏婉蓉见弘历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便凛然咆哮道:“是皇后,是皇后所赐,是拜皇后所赐。只因为臣妾撞破了她与和亲王的奸情,所以皇后再容不下臣妾了。臣妾的每一步,行差踏错,都是皇后意料之中的事情。
皇上若是不信,怎么的不去问一问皇后。究竟皇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百般的厌恶起臣妾来了。”
弘历身子一僵,脚步便迟缓了些。“死不悔改。”
“臣妾死不足惜,但事实就是事实。”苏婉蓉冷笑不断,且讥讽之意越浓:“皇上不敢面对,究竟是不信臣妾之言,还是怕事实胜于雄辩,更让人难以接受呢?”
“你……”弘历恨从心生,少不得转身走上前来。“你诋毁皇后在先,讥讽朕于后,是真心过腻味这紫禁城里的日子了么?若是,朕就成全了你。”
苏婉蓉猛的扑向了皇上,一口咬在弘历的肩头上,硬是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不成功便成仁,这便是苏婉蓉心里最后的执念。若是今日皇上不能宠幸了她,使她有孕一举翻身。她情愿就死在眼前。宫里的冷眼冷言她已经受够了听腻了,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再受这样的折磨。
弘历吃痛,自然是想要推开纯妃,可他一用力,纯妃也如同发疯一般的更加用力。他甚至能感觉到被狠狠咬住的肩膀已经开始流血,那种撕裂的痛楚,是他从来没有尝过的。“你够了没有?”
闻听此言,苏婉蓉慢慢的软了下来。“皇上,臣妾当年诞育永璋的时候,所受之何止千万倍。一如愉嫔费尽千辛万苦诞下永琪一般。身为额娘,痛在儿身必是娘心之伤,臣妾再不济,如何会让永璋受此痛苦。皇上可以不信臣妾旁的话,可皇上不能诋毁臣妾对永璋的怜爱。”
轻轻的拭了拭唇角,苏婉蓉发现手背上有血迹,她敛然而笑,表情心酸而扭曲:“皇上啊,臣妾若非真的爱慕着您,为何要一步一步的走向深渊。臣妾若不是想要保护好永璋,何必要与皇后为敌。从前在府上的时候,臣妾顺着皇后,依着皇后,处处敬重有加。
可入宫之后,为何臣妾不能一如往年那样对待皇后了呢?臣妾再笨也不至于以卵击石,人人都道臣妾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可臣妾若真如此,为何不讨皇上的好不讨皇后的好,反而要明目张胆的与皇后对抗,让皇上嫌恶呢?”
苏婉蓉轻轻的逃出绢子,在皇上的肩头用力的按下去。
弘历嘶了一声,蹙眉道:“朕如何不信你,难道不是你咎由自取。”
伤口按了好一会儿,直道血水染红了淡蓝色的丝绢,苏婉蓉才松开了手。“臣妾有罪,亵渎皇上龙体,未免伤口感染,还是让臣妾替皇上包扎一下吧。若要罚,也请皇上等臣妾处理好了伤处再罚不迟。”
绢子以催情的药粉浸泡过,伤处既然接触到了,必然药已经沁入皇上的体内了。苏婉蓉不敢明目张胆的焚烧催情药,更不敢在皇上的茶水里添加此物,唯有如此,皇后才不至于一下子就能拿住罪证。
头有些晕,弘历只觉得伤口奇疼无比。“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的讨好朕,你以为,朕还会像从前那样待你么?”
苏婉蓉轻轻的凑了上去,温然而笑,尽管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涸。“皇上自然不会如同从前一样对待臣妾,皇上只会对臣妾更好。毕竟臣妾没有说谎,皇后与和亲王真的有染。那一日,臣妾是亲眼瞧见和亲王攥住了皇后的手腕子,要带着皇后私奔呢。”
“胡吣。”弘历挣扎着想要推开纯妃,却发觉自己东倒西歪的没有力气。“朕的头好疼,朕……”
“皇上别担心,臣妾会一直在这里。”苏婉蓉谨慎的对风澜使了眼色,让她赶紧把沾染了药物的绢子处理掉。随后得意的扶着皇上轻摇慢晃的走进了内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