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昕有一个秘密,她到死也没有说出来。不说的原因很简单,不是她不想,而是不能。她想,也许她最后能为他做的,就是真真正正的忘记他。否则,他的痛非但不会缓解,或许……还会为了她而酿出大祸。
“兰昕。你怎么才来?”弘昼想他挥手,喜声的唤道:“你快过来,瞧啊,这溪水里多少鱼儿呢。等会儿我就捉几条上来,穿在木枝上烤来吃。现捕的鱼,味道是甜丝丝的,吃起来喷香鲜美,一定比你们府里的厨娘手艺好。”
甜美的笑着,兰昕柔顺的长发顺着风轻轻飞扬,发丝里满是沁人的幽香。只因为他说不喜欢桂花头油的浓醇气息,失了纯真。她才用茉莉花水拢发,那一份自然就是他最喜欢的。
只是……笑容凝结于唇角,终究化作了冷冷的忧愁轻轻被风卷去。
伯父说,四阿哥与五阿哥,她只能选前者。不为旁的,只因为皇上一直器重四阿哥,而四阿哥也已经向皇上请旨要求赐婚,得了恩准。
“我来迟了。”她舒展了嫣红的唇瓣,甜美一笑:“鱼儿得水,最是灵活。只怕你捉不住,反而弄湿了衣裳。”
弘昼咯咯一笑,不以为然:“你是不信我有这样的本事么?”言罢,他拔出腰间的匕首,瞅准了水里游动的活鱼儿,嗖的一声甩了出去,正中鱼身。“瞧见了吧,这便不是吹牛皮,是真功夫了。”
“好准。”兰昕拍手称赞:“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游动的鱼,竟也能掷的中?”
“想学么?”弘昼没有回答,反问兰昕。
“当然想。”兰昕毫不犹豫,若是学会了,往后我也能这样捕鱼,省去了不少功夫呢?
又是爽朗一笑,弘昼连连摇头:“你可是富察家的千金大小姐,名门淑媛,怎么好学这些舞刀弄剑的本事。针织女红最适合你了!”
“哼。”兰昕转过脸来不理他。“你是怕教会了徒儿就没师傅了吧?往后都是我捕鱼,你岂不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将鱼儿拣起来,轻轻丢在兰昕脚边。岂料那鱼儿竟然没死,挣扎的摆尾,惊得兰昕险些跳起来。定睛发现是方才的猎物,她才没那么害怕:“五阿哥,你太坏了,竟然吓我戏弄我。我不理你了。”
“别……”弘昼这可急坏了,连忙赤脚从小溪里走上来。“别不理我,我的好兰昕,你知道我没有你不行。好嘛好嘛,你说学什么就学什么,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再也不戏弄你了。以后也不会了。”
以后?兰昕很想告诉她,我们再也没有以后了。只是这话,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那你要不要学?”弘昼忽然很认真的看着她,温柔的问。
点一点头,兰昕也收敛了笑意:“自然是要。”
“好,那我先把鱼烤着,边烤边教你。”弘昼忽然就吻了她的脸颊:“知道么兰昕,你如常淡雅的样子,特别的清丽纯真。”
兰昕红了脸颊,也红了眼眶。“五阿哥,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弘昼扯住了她的袖子:“我再也不这样了,不会再欺负你,我要一辈子对你好。”
这样的承诺她不敢信,更不敢要,因为她要不起。过了这会儿,再见面你我就是陌路人了。弘昼,此生的辜负我根本无从反抗,除了逆来顺受。谁让我肩负着整个富察氏的荣耀,谁让我是富察氏嫡出的长女。
能为你做的,便是相忘。但求你忘了我,而我也忘了你。
回到府邸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兰昕才走进去,就见阿玛脸色发青的走了出来。“女儿给阿玛请安。”兰昕乖顺的福了福
“你去哪儿了?”李荣保略带恼怒,声音却低。
“女儿出去走走,想散散心。”兰昕不敢如实相告,只因为她不想自己与五阿哥都难堪。
“他在书房等你,一等便是大半日,你却这时候才回来。真是岂有此理。”李荣保越是生气,声音就越低,到最后,简直根本就听不出是再说什么。
可兰昕都听见了,她看了看窗棂外,摇一摇头:“阿玛,这样晚了,天色都暗了,只怕……女儿不便见他。还是您请他回去吧?”
“你别任性。”李荣保根本不理会兰昕的说辞:“即便是天色已晚,请个安,问个礼,说两句体己话的功夫还是有的。何况,四阿哥有些话,必得当着你的面与你说明。”
“阿玛……”
“琉璃,扶小姐去书房,给四阿哥请安。”不等兰昕推脱,李荣保已经有了决定。“你早晚都是四阿哥的人,有什么好避讳的。何况,阿玛还没告诉你,皇上的圣旨已经定下你们成婚的日子。便是下月十八。”
兰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月十八,怎么会这样急?”
“急?”李荣保摇了摇头:“一点儿也不急了。熹贵妃盼望着四阿哥早些成婚,也好定性,一早就准备好了大婚所需的一切。虽然……咱们富察氏一族,曾经与她有些‘渊源’,但既然能促成你与四阿哥的好事,过往便不必深究了。快去吧。”
当时的兰昕,根本就不知道与熹贵妃的渊源是什么,也根本就没有在意这些。她的心痛,皆是因为用情太深,到不能自抑,唯有乱刀斩断心弦才能了结。
“四阿哥。”心还没有定,人已经走进了书房。“妾身给四阿哥请安。”
弘历正捧着一本书看的起劲,就听见一串银铃般悦耳的声音。抬起头的一瞬间,对上了兰昕一汪秋水似得双眸,他的心骤然一亮。“兰昕,你来了。”
与他不是头一次见面,但却生分的很。兰昕停在门边没有走上近前,只是保持着微笑,疏远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你总是这样清淡,不施脂粉,亦没有珠翠环身,看上去如常淡雅,纯真清丽。”弘历含笑称赞:“恰如一缕春风暖暖袭人。叫人倾心。”
兰昕脸颊生热,想起的确实弘昼也说过。还有那个无意落在脸颊的温,让她心酥也心乱。“四阿哥……真会取笑人。”
以为她是害羞了,弘历起身走上前去:“兰昕,我今日前来,只为亲口告诉你,我已经向皇阿玛请旨,将你赐给我为福晋。下月十八,就是顶好的日子,与你结丝罗之好。”
“四阿哥……”兰昕很想问一句,能不能收回心意。可明知道是没有结果的事情,她也不想多此一举。但四阿哥真的喜欢她么?这话,还真是说不好。
指尖有些疼,兰昕红着眼认真的看了看。
“怎么了?”弘历见她表情有些奇怪,双眼微红,又盯着自己的指尖,少不得走上近前去:“让我瞧一瞧。”
忽然被他这样握住了手,兰昕心慌,本能的想要甩开。
“别乱动,像是扎了一根刺,我帮你弄出来。”弘历却很温柔,双手托着她的手,细细的看了又看。这一刻,他们近在咫尺,他含笑,仔细的为她拔出了指尖的刺。“别动。”挤出了一些鲜红的血水,他竟然将她的指尖含在口中。
“四阿哥,您……我……没事儿了。”兰昕羞红了脸,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见她眼中有泪,弘历喟叹了一声:“兰昕,咱们认识的时间并不短了,其实我本该先问过你的心意,可我又怕……怕你不答应。说真的,这段日子,思前想后,我是犹豫了再三,还是忍不住向皇阿玛请了旨。虽然没有事先问过你,似乎对你有些不尊重,但我的心里已经认定了,你就是我的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