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这十来日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爱护,在她眼中竟然都是装出来的,嘉亲王真的愤怒了。
“若王爷觉得芙蕖会和旁人一样,被您突如其来的‘疼爱’给冲昏头脑,被您左右,那便大错特错了,芙蕖做事向来跟随本心,最看不得那虚情假意,王爷大可如同从前一般将芙蕖抛诸脑后,芙蕖宁愿一辈子在深宅后院中终老,也不愿虚自欺欺人。”宁煦看着他,无比淡然道。
“你!”嘉亲王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衣襟,眼中满是恼怒。
“被人拆穿的滋味不好受,可被骗的滋味便好受吗?”宁煦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愚蠢。”嘉亲王看着她眼中的倔强和冷意,心中的不快愈发多,放开她扬长而去。
“主子,您这是何苦,您性子这般刚烈,往后怕是要吃亏啊!”景嬷嬷叹息一声,上前替宁煦改好了被子。
“嬷嬷,我心里难受。”宁煦突然伸出手抱住了景嬷嬷的手臂。
景嬷嬷一怔,随即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主子,王爷是天潢贵胄,是您的夫君,这十余日,他一直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您,奴婢知道,但凡女子被自个的夫君这般对待,心中皆是欢喜的,感动的,主子也不例外,此刻,主子心中认定王爷骗了您,自然难过。”
“是吗?是因为这个难过吗?”宁煦心中隐隐升起了一丝不安,她下意识摇了摇头。
“主子,有的事儿,跟随自己的心便好。”景嬷嬷低声劝道。
“不……。”宁煦猛的摇了摇头,她不相信自己会因为嘉亲王的欺骗而难过,自己早已下定决心置身事外,永远不得到他的恩宠,若自己沦陷其中,一切便完了。
景嬷嬷自然不知道宁煦的想法,见她如此,微微叹息一声,她明白,许多事儿,都要主子自个想通,她多说无益。
宁煦眉头紧锁,陷入了挣扎之中,她是被当做小太监养大的,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是女子,但在嬷嬷和大师父他们眼里,她却是女儿家,所以无比溺爱她,她自然而然有些娇气,导致她身边接触到的人都觉得她不似太监,像个女儿家,就连绵宁也这样认为,因此,她知道自个是女子后,很快便习惯了自己的身份,但许多事儿还是照自己原来的思考方式解决,可面对亲人接二连三的离去,她即便再坚强,也承受不住,夜深人静时总会感到孤独和害怕,嘉亲王这些日子对她的好,似乎又让她回到曾经有嬷嬷、有大师父和二师父在时的岁月,她骨子里毕竟还是个弱女子,难免感动,难免对他有些依赖,可她并未被冲昏头脑,今日发生的一切,让她瞬间醒悟过来。
一切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罢了,宁煦在心中暗暗叹息道。
当初在阿哥所外头,嘉亲王救了还是小太监的自己,让自己免遭侮辱,那样的大恩,她记在心中,从来不敢忘记,久而久之,对嘉亲王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朦胧而美好。
可得知嘉亲王要杀姐姐后,她醒悟了,在心中和他划清了界限,可这些日子他对自己的好,又让她心中感动不已。
可感动过后,她发现一切都是欺骗,都是他故意为之,心中的失望和难过可想而知。
虽然宁煦压根不愿承认,但是,她真的有些伤心,若不是景嬷嬷在此,她真想躲在被子里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将这些日子受到的苦难和委屈都发泄出来。
“主子,时辰不早了,您小睡片刻吧,这样您的伤好的更快。”景嬷嬷看着坐在床上发呆的她,低声道。
“好。”宁煦闻言躺了下去。
景嬷嬷见她闭上了眼,便给她盖上了薄被,退了出去。
此刻,偏厅之中,众人刚刚用完了午膳,嘉亲王看着恭阿拉,上前拍着恭阿拉的肩膀笑道:“出去走走。”
“是,王爷。”恭阿拉应了一声,随嘉亲王出去了。
“姐姐,这王爷对恭阿拉大人真是不错。”完颜芳菲见他二人举动怪异,心中满是疑惑,于是拐着弯想从喜塔腊氏这儿套话。
“当年恭阿拉可是王爷身边最得力的侍卫,亲如兄弟,自然对他不错了。”喜塔腊氏回过头看着完颜芳菲和侯佳宛筝,别有深意道。
“兄弟!”侯佳宛筝美目中满是震惊。
“王爷竟然娶兄弟的女儿。”完颜芳菲也很震惊,忍不住摇了摇头。
喜塔腊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自得,当初的事儿,也只有她一清二楚了,见两人都有些好奇的看着自己,随即笑道:“恭阿拉出身钮祜禄氏,他父母早亡,家世衰败,可毕竟先祖当初跟随咱们的老祖宗建功立业,也算得上勋贵之家,因此小小年纪便入宫做了侍卫,此人很能吃苦,小小年纪便成了蓝翎侍卫,王爷的额娘令皇贵妃亲自从众多蓝翎侍卫中挑选了他做咱们王爷的贴身侍卫,与小太监王粟一道跟随胡世杰习武,保护咱们王爷,十几年后的今日,王粟仍然在咱们王爷身边做牛做马,恭阿拉却平步青云,一步步成了户部尚书。”
“如此说来,这恭阿拉倒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他有今日自然少不得咱们王爷相助,可他却从未相助王爷。”完颜芳菲眼中闪过一丝愤怒道。
“妹妹此言差矣,这恭阿拉文武双全,又刚正不阿,皇阿玛交代的事儿办的漂漂亮亮,自然平步青云,咱们王爷可没有那个闲工夫帮他。”喜塔腊氏笑道。
“妾身以为,王爷和这恭阿拉之间必定有嫌隙。”侯佳宛筝适时说道。
“侯佳妹妹这会倒是伶俐,本福晋还以为你被芙蕖那个大珍珠被蒙了眼睛呢?”喜塔腊氏看着她,似笑非笑道。
侯佳宛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却未发作。
“本福晋很好奇王爷要和那恭阿拉说些什么,两位妹妹呢?”喜塔腊氏盯着二人笑道。
“一切听从福晋安排。”完颜芳菲连忙说道。
“妾身也听从福晋安排。”侯佳宛筝虽然不屑与她二人为伍,但此刻的确有些好奇。
“那两位妹妹便随我跟去瞧瞧,不过,这做贼的事儿,可得当心些。”喜塔腊氏本想一个人去瞧瞧,可思前想后,她觉得带上这二人也破位不错。
三人并未带奴才,远远的跟着嘉亲王和恭阿拉去了。
绿树成荫的宫道上,嘉亲王和恭阿拉并肩而行,仿佛像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先谈着。
“十八年前,额娘将你送到我身边时,我不过十四岁,而你,虽然才二十岁,却已凭借自己的本事,早就成了蓝翎侍卫,武功高强,令人佩服。”嘉亲王看着身边的恭阿拉,笑着说道。
“王爷,臣十五岁入宫做侍卫,进宫第一月便险些丧命,幸得令皇贵妃相救,命人教我习武,臣有今日,全靠令皇贵妃娘娘栽培,臣铭记在心,从不敢忘。”恭阿拉不禁回想起当初的往事来,面对嘉亲王,他是心有愧疚的。
“额娘让你伺候本王,是因为你是她一手栽培的人,是她可信之人,没想到你却抢走本王心爱的人,还毁了她……十五年了,云染姐姐若是泉下有知,必定还恨着你。”嘉亲王说到此看着恭阿拉,眼中一片冷意。
恭阿拉闻言浑身一震,双拳也紧紧握在一起,甚至不敢抬头正视嘉亲王。
“她不愿做我的侧福晋,大婚那日不顾一切逃出宫去找你,一心要和你在一起,你却娶了别的女人,辜负了她,将她强行送去琉璃河畔自生自灭,让她难产而死。”嘉亲王说到此深吸一口气,往事历历在目,当他听冰若说云染死的那般惨时,心中的痛和仇恨已将他淹没了。
“恭阿拉,云染姐姐与本王相伴十余年,本王将她当做亲姐姐一般对待,她选择你,本王放手让她与你双宿双飞,没想到你却辜负了她,你知道本王有多恨你吗?”嘉亲王说到此不禁笑出声来:“你恭阿拉的确有本事,可……再有本事,也不会这般官路亨通,你可知,本王为了让你平步青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
恭阿拉闻言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嘉亲王一脸震惊,他自问,自己有今日全靠努力打拼,却没想到竟然是嘉亲王在背后推波助澜。
“云染姐姐临死前告诉冰若,让她转告本王,一定不要伤害你,本王做到了,本王不仅没有伤害你,还助你一步步走上高位,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嘉亲王说到此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之色:“本王对你越好,心中的恨就越深。”
“王爷。”恭阿拉看着他,心中一片冰冷。
“云染姐姐的死,都是你和颖萱害的,若不是她容不下云染,你岂会将云染送去琉璃河镇,你对不起云染姐姐,她亦然,芙蕖是你和颖萱所生,是你们最疼爱的女儿,既然你们一心想送她到本王身边,本王岂会辜负你们。”嘉亲王看着恭阿拉,脸上露出了笑容,只是那笑容在恭阿拉眼中太过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