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中,皇帝正靠在罗汉榻上歇息,宁煦已吩咐奴才煮了醒酒汤来。
“皇上,太医说您的身子不宜饮酒,您今儿个还喝这么多。”宁煦语中有些嗔怪的意思,她忍不住白了皇帝一眼,这才将醒酒汤呈上来了。
“你和绵忻整日管着朕,朕已经许久不曾饮酒了,今儿个高兴,破例一次,皇后就不要生气了。”皇帝笑了笑,将醒酒汤一饮而尽。
宁煦见此心底微微叹息一声,心中还是有些担心的。
这些年来,皇帝身子还算康健,可两个月前太医给皇帝诊脉时却说皇帝脉象有些异常,若不好好调理,极有可能得心疾。
孝淑皇后便死于心疾,宁煦可不想皇帝得上这样的病,因此照顾的很小心。
“皇上,您的身子是最重要的,太医也说了,皇上操劳过度,往后可得好好休息。”宁煦看着皇帝,柔声笑道。
“朕也想好好休息,但还是放不下政事啊,若二阿哥成才,朕倒是可以退位让贤了,像先皇一样做个太上皇也不错,但二阿哥这几年实在让朕有些不放心。”皇帝看着宁煦,沉吟片刻才说道。
“皇上……。”宁煦一惊,随即道:“二阿哥对皇上很孝顺,这些年皇上交代下去的事儿,他每件都办的很漂亮,皇上为何还不放心?”
其实,宁煦见皇帝身子不比从前了,倒是真希望他能歇一歇。
“这孩子从前是不错的,但……他有些心急了,这一心急便让人失望了。”皇帝叹息道。
“心急。”宁煦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皇帝的意思是二阿哥已经等不及,想坐上皇帝宝座了,这可是大不敬啊。
“朕今儿个封了绵恺和绵忻为王,也是要震慑一下绵宁,若他此后安守本分,将心思都放在帮朕处理朝政上,朕是不会动易储之心的,若他还想着收买更多的大臣,朕倒是不介意将正大光明殿内放着的传位诏书上的名字改一改,朕瞧着四阿哥就不错,这孩子再长几岁一定更加出类拔萃。”皇帝看着宁煦一脸笑意道。
“皇上……。”宁煦闻言浑身一震,随即跪了下去,颤声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
“起来吧,你也不必惶恐吗,朕不是在试探你,你与朕夫妻多年,朕许多事儿也没有瞒着你,朕今儿个只是和你说了心里话而已。”皇帝伸手将她扶起,笑着说道。
“皇上,四阿哥年岁还小,不能堪当大人,二阿哥十余年来一直帮皇上处理政事,朝中大臣也心服口服,臣妾斗胆请皇上三思,臣妾不敢欺瞒皇上,臣妾不想让三阿哥和四阿哥卷入皇位之争,臣妾……。”宁煦说到此语中有些哽咽,随即道:“臣妾不想自己的孩子有任何危险,他们没有任何的势力,特别是四阿哥,他还小,若牵扯进去必死无疑,臣妾……。”
“皇后,你不仅是他们的额娘,更是一国之母,你不仅要为你的儿子们考虑,还要为大清朝的万世江山着想,朕只有将皇位交给最出色的的皇子,大清江山才能稳固,四阿哥虽然年幼,但还有朕在,朕相信,给他几年时间,他一定能成长为最出色的的皇子,最出色的的亲王,让朝中大臣心服口服,朕会给他这个机会,也给绵宁这个挑战,朕倒要看看,朕的儿子到底谁才是最合适的接班人。”皇帝看着皇后,无比凝重道。
“皇上,这么做会让他们兄弟反目成仇的。”宁煦实在无法忍受这一切。
“有朕在,不会到这一步的,你放心吧。”皇帝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心。
“嗯。”宁煦本想再说些什么,但她也知道,此刻自己已不宜多言了。
“朕有些困了,想小睡片刻。”皇帝看着宁煦道。
“是。”宁煦闻言点了点头,伺候皇帝在永和宫寝殿歇下了。
她看着皇帝沉沉睡去后,才到了偏殿之中,四阿哥绵忻已坐在椅子上等了她许久了。
“皇额娘。”绵忻见宁煦来了,立即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方才你皇阿玛的话,你都听到了吧。”宁煦看着四阿哥问道。
“是,方才儿臣就在外头,儿臣不是故意偷听的,儿臣其实是想看看皇阿玛酒可醒了,没想到皇阿玛和额娘说着那么机密的事儿,儿臣一时没能忍住,都听了去。”绵忻似乎有些心虚,小心翼翼的说道。
“额娘万万没有想到你皇阿玛竟然会动这样的念头,绵忻,额娘实话告诉你,额娘不知道你皇阿玛这么做到底是因为太喜爱你,还是为了给二阿哥挑战和压力,让他迅速成长为更出色的皇位继承人,若是前者还好,若是后者,你便是一个牺牲品。”宁煦看着儿子,将自己心中最害怕和担忧的事儿说了出来。
绵忻闻言沉默了,他从未想到此处,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孩子,听额娘一句,从今日起你要藏拙了,否则你将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你还小,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不要去争了。”宁煦看着绵忻道。
“如果皇阿玛真的想让儿臣取而代之呢?”绵忻看着宁煦,半晌才问道。
“什么?”宁煦闻言一脸震惊,她没有料到自己的儿子竟然还有这样的野心,他还小啊,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有了这样可怕的心思,她看着儿子,似乎这一刻才真正看清自己这个年幼的儿子一般。
“皇额娘,不想做皇帝的皇子,只怕这世上就没有,莫说是儿臣,就连三阿哥,甚至是年幼的五弟,肯定也有这样的心思,儿臣承认,二阿哥很好,但儿臣也想试一试,儿臣年岁还小,并不足以震慑朝臣,但儿子还有皇额娘啊。”绵忻看着皇后,眼中满是憧憬,满是恳求。
他真的想试一试自己到底能不能得到那个位置。
其实并不是绵忻不自量力,虽然他不过十四岁,但从小到大的表现可圈可点,而且,他不信自己的皇阿玛这些年对自己的好是为了激励二阿哥,给二阿哥压力。
“不行……绵忻,你就不能学一学你三哥吗?”宁煦一下子否决了儿子的想法。
“三阿哥很孝顺额娘,从不违背额娘,儿子也一样,但在儿子心中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儿,皇额娘,儿子这些年从未求过您什么,但儿臣想求皇额娘,让儿子放手搏一回吧,即便皇额娘不给儿子任何帮助,儿子也不会怪额娘,儿子要让皇阿玛和额娘好好看一看儿子的本事。”四阿哥说到此猛的跪到了地上,给宁煦磕了几个头,尚不等宁煦说话便走了出去。
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宁煦觉得一直被自己当做小孩子捧在手心的儿子在这一瞬间长大了。
她不想儿子陷入储位之争中,但此时此刻,她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难道要看着绵忻独自一人去面对这一切吗?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可要让她去对付绵宁,她也做不到啊。
此刻的宁煦,陷入了两难之中。
不得不说,皇帝的一道圣旨瞬间改变了一切。
四阿哥突然成为亲王,和二阿哥平起平坐,这让众人从中嗅出了别样的味道。
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二阿哥很快将平日里忠心自己,和自己走的极近的重臣召集到了一块商议。
虽然二阿哥此事做的极为低调,但还是被人知晓了,并且快速禀报了皇帝。
而知晓此事的远远不止皇帝一人。
储秀宫中,如妃听了奴才的禀报后,脸上露出了一抹怪异的笑容,她看着身边的诚贵妃笑道:“姐姐,绵宁如此心急,倒是弄巧成拙了,相信皇上也知晓了此事,此刻,皇上该失望、生气了吧。”
“一步错,步步错,绵宁有苦头吃了,不过……任何人面对这样的危机,也会坐不住吧,不管皇上是何意,我们该加上一把火了。”诚贵妃看着如妃笑道。
“姐姐放心,妹妹早就有安排了,只是需要些时日。”如妃脸上满是笑容,对身边的灿希点了点头,灿希应了一声,立即去安排了。
“要乱起来也要些时日呢,咱们也要好好合计合计,想个万全之策了。”诚贵妃点了点头。
日子一晃便过去了两个月,宫中和朝中看似平静,却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皇帝细心观察了两个儿子也有一段日子了,这一日,皇帝正在批阅奏折,王粟慢慢进殿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皇帝闻言脸色大变,随即沉声道:“当初他们就对朕的皇位虎视眈眈,如今却将手伸到了绵宁身上,绵宁真让朕失望,也罢,他既然想给朕施压,朕便让他知晓,这大清朝此刻还是谁的天下。”皇帝眼中满是怒气,当即便对王粟低语了几句,王粟闻言点了点头,立即去安排了。
五月,皇帝下旨,以成亲王永瑆在告祭礼赞时出错为由,罢职削俸,命其回王府闭门思过。
七月,皇帝下旨,以仪亲王永璇刺探政事为由,停其入值,只留内廷行走。
两位亲王相继被罢免职位,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也让众人暗中猜测着皇帝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