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以蔚醒来的时候,正逢C城的一场大雨过后,所有的不愉快和伤痛似乎都随着那场大雨渐渐消散,留下的是从窗外看去都明媚到刺眼的阳光,以后风雨过后特有的一道彩虹。
她醒来的那天下午就被迟衡带回了家,因为知道她也不喜欢医院那种地方,还不如干脆带她回家静养,顺便用最快的速度让她从那场痛苦中走出来。
也不知道是她的记忆混乱还是她下意识的选择遗忘,她醒来之后对失踪那六天的事情完全没有任何记忆,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比起这个,她似乎更在意自己身上这大大小小三十多四十道伤疤究竟从何而来,每天每天,最在意的就是查询各种资料想要知道什么药膏祛疤最快。所有人都觉得这样很好,遗忘了并不是什么坏事,所以便颇有默契的对她被绑架的事情绝口不提。
林希和顾盼每天都会在迟衡去忙的白天到迟衡的公寓却陪迟以蔚,三人或补习或研究药膏,时间倒也过得飞快。转眼间,她已经被迫离开校园二十多天近乎一个月了,入校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本校的校文艺节。
这是C城每年的十月下旬最重要的一件事,不仅仅因为冠圣高中是高干子弟的聚集所,更是因为每年的校文艺节上大放异彩的同学,不是进入娱乐圈就是进入文工团,甚至会有不少的名流政商前来参加,嫣然一场小型的高级宴会,怎能不受人重视?
身为学生会会长,迟以蔚这几天总是忙的不可开交,连迟衡找她都总是三推四请的,迟衡没说什么,反倒是林希和顾盼觉得奇怪了。
按照迟以蔚以往的各种,早就把这种节日丢给她们,自己跑去跟迟衡玩的不亦乐乎的,哪会在乎这些东西?只是她们又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只能陪着一起忙碌。
又是一个周五,迟以蔚在学校忙到九点多才回家,开门的瞬间黑漆漆的没有半个人影在。她叹了口气,以为迟衡不在家,却在开灯扭头的瞬间被吓了一跳。
迟衡正端坐在沙发上,眼神清晰,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直直的看着她,迟以蔚下意识的有些闪躲他的眼神,勉强的笑了笑道我去洗澡,便飞快的往自己的房间冲去。
他一言不发却也一动不动。两分钟后,迟以蔚撅着嘴过来了,蹭到他身边抱着他的手臂怨怼的道:“干嘛锁门啊?还不让人家回房间洗澡睡觉的啊?我都忙了一天了!好累的~”
迟衡依旧不说话,只拿那双眼眸看着她,一动不动。她这才收敛了笑,正经危坐的端坐在原地,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跟她说了,不是她该撒娇的时候。
“为什么要装?”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惹得迟以蔚的心霎时也沉重起来,嘴角的那抹笑意,怎么都没法再勾起来。
迟以蔚歪着头,有些嗫喏的叹息:“不……不知道你……你在说什么。”
“小蔚,我疼了你十三年。你的一举一动,你的心思难道我会不了解?你根本没有失去对那六天的记忆!可你为什么要装?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担心你夜里会不会噩梦?会不会哭泣?会不会又一个人躲起来自己伤害自己?”
迟衡语气加重,面色严肃,看着迟以蔚的眼神里透着比以往更浓重的心疼。他不想去探究她失踪的那段日子里自己对她是什么心情,那些事他不想知道。因为明白了解到他不能伤害她耽误她,所以也就能知道,她心底的一丝一毫的变化。
迟以蔚再也装不下去,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没用。瞧,他们就是这么了解对方。她也明白他早晚会知道,所以一直尽量避免和他见面,一是真觉得自己恶心,二是不敢面对他。怕光是看着他就会哭,会想起那六天她的屈辱和提心吊胆。
虽然他已经帮她报仇了,但这不表示存在的伤口就可以消失。她只是欺骗自己也欺骗其她人,她忘了,可是实际上,那些恐怖的记忆和猥琐的画面总会在她脑海里闪过,她不只一次觉得自己肮脏不堪。
迟衡知道她听进去自己的话了,也明白她所在意的是什么,想了想,他开始开了口:“小蔚,我给你说个故事吧。我们队的团长,他妈妈以前是坐过小姐的。为了养活他和两个弟妹,以及为了还清他死去父亲欠下来的债务。”
“后来,我们团长长大之后觉得他母亲很丢自己的脸,从来不敢和母亲一起出门。直到十年前他母亲被查出患有子宫癌的时候,他都还一直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还是他母亲的丈夫一巴掌打醒了他,让他亲眼看看他母亲是如何操劳的。”迟衡缓了缓,停下来看了一眼迟以蔚。见她没什么抵触便继续说了下去。
“那时候我们团长他妈妈才五十岁左右,可是看起来竟然比七十岁的老人家还要苍老。每次团长回家的时候,他妈妈都会带上口罩,给团长买新的碗筷和碟子。他妈妈曾经为了和儿子握手一次,用消毒水把那双粗糙的手来回清洗了好几遍。”
“小蔚,你会看不起我们团长的妈妈,觉得她恶心吗?”迟衡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双目直直的看着迟以蔚,看她双手不自觉握拳捏紧裙摆,知道她听进去了。
迟以蔚咬着唇不说话,迟衡也不催她,就这么看着她一动不动的耗着,良久良久,她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眼里开始闪着泪光:“我不会。你们团长妈妈是个好人,是伟大的妈妈。”
他点点头,继续说下去:“后来,在团长看完他妈妈的日记之后,在他妈妈面前哭着跪了三天。因为从来不知道他母亲竟然是那样辛苦忍受着熬过来的,为了他们三个子女,年纪轻轻的就去做了那样的事。直到现在,提起他母亲的时候,我们团长都特别自豪。”
“那么小蔚,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团长会为他母亲自豪。而你又为什么会觉得他母亲是个伟大的人?”迟衡说的这个故事不长,意义却很深刻。他知道她一定能懂,所以不催她,只是静静的敞开怀抱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