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以蔚总以为,在经历了老板娘的事情之后,她面对生活会有更深刻的体会和感受,至少不会那么容易被骗。可是,望着空空如也的卧室,她却只觉得欲哭无泪。
虽然早知道好心人并不多,可是当一对年迈的老夫妇在她四处找房子的时候,主动哀求说要她住进他们家里,原因却是因为她和他们的孙女长得很像时,她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不愿辜负老人家思念孙女的深情,她便跟着来了,只是没想到,仅仅两天,在她第三天出门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这房子早已搬空。她所有的衣物,钱财通通被洗劫一空,而这房子,明显也不是那对老夫妻的。
房东听都没听完她说的那些话,便直接将她赶走了,说是新的房客已经上门。她只能揣着身上唯一的包包和包里的两百多块钱漫无目的的走到大街上。
脚步不由自主的又回到温暖港湾,却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忍不住苦笑出声,今年这是命犯太岁了吗?事事不顺的样子。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在W市的街头觉得无处可去,却是第一次觉得如此荒凉而可怕。她那么想要回去,想不顾一切的回到有人疼爱她的地方,不想独自经历这本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事情,可却不得不强迫自己面对。
不伤害,不长大。这是她第一次认真体味这句话的心酸无奈。
一天的奔波没有半分收获,本以为至少住处不用担心,如今看来最该担心的反而是住处,一时间有些慌了手脚。若是夏日里,还能在车站之内的地方将就。
可冬天已经渐渐逼近了,白天的温度高,她身上的风衣穿着正舒适,可夜里温度却低的吓人,才傍晚,她已经觉得有些撑不住了。四处张望着想找个能休息的地方,却不由撞进一个人的眼眸里。
平淡无波却又透着浓重而深沉的哀伤,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迟以蔚太懂这种眼神了,这是心碎绝望的表情,却让她讶然不已。这个人,不正是在机场又在前几天下午救了她两次的那个男人吗?想起两次见面他都带着的那股晦暗不明的笑,和如今面容沉静的他,她陷入沉思。
男人身边站着的人正低着头似乎向他汇报着什么,他却只是静静的站着一言不发,许久之后才淡淡的点点头,然后冲着她的方向勾起嘴角一笑。
也许是因为自己目前的境况太过窘迫,也许是他眼里的孤单和疼痛那么深刻,又或者是因为他救了她两次,迟以蔚凭着那股冲动,大步走到他面前然后昂起头问他:“你爱过吗?”
男人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看着面前眼神笃定的少女,和存在她眼底深处期盼而又带着不安的神色,他忽然就明白了她这样问的意义。因为都受过伤,所以他们能轻易看出对方和自己是一样的人,这是属于先爱上的人的一种直觉。仅仅是直觉。
男人身边的那个人虽然不知道迟以蔚的身份,但是看男人的眼神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便很识时务的退了下去。徒留他们两人站在这街头,避开所有纷乱却又显得意外的和谐。
他低下头静静的打量了迟以蔚许久,久到迟以蔚心里开始打鼓,想要退缩的时候才淡然一笑,最终看了她一眼,转身低头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迟以蔚以为是她问的莽撞了,正要离开,男人却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她立刻打消念头跟了上去。虽然不知道他会带她去哪儿,却明确的知道他不会伤害她。
在他身上她仿佛看了鹰,他们有一样的气质,想爱爱不得的痛苦。也不怪她第一眼见他时就不怕他。正是因为他们三个人太过相似,所以鹰不会伤害她,她笃定的相信他也不会。
跟着他左拐右拐的进了一条巷子,巷子的另一头是一家很隐秘的酒吧,这条巷子似乎专门为这酒吧而开辟的,周边没有任何店铺或民居,而酒吧门前也显得很清冷。
酒吧应该是他的,每个人看到他都十分恭敬的低下头,对她也仅是点头致意却并没有任何打量的目光,不由让她松了一口气。看来不仅这男人气质好,他身边的人也是训练有素的。
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又给她拿了一杯度数很低的水果酒,他窝在卡座的阴影处,双眸一明一暗的闪着光芒看着手里的酒,柔柔的笑了:“你应该看出来我们是一类人了吧。不然也不会这么问。”
“是啊,所以才会很冲动的问你有没有爱过。不过我发现我问的太多余了。如果没有爱过,怎么会看得出我跟你是一样的。求而不得的痛苦,没有切身体会过是不会懂的。”
迟以蔚没有拿他递过来的酒,只是看着酒杯里光怪陆离的颜色发着呆。以前迟衡从不让她喝酒的。她并不想让自己的酒量变大惹他不快,不论他在不在她身边。
“呵,跟你说话很有意思。你不像是C城报纸中那个张扬放肆又放荡不堪的迟家二小姐,反而更像一个——受尽艰苦的灰姑娘。”他整个人都沉在阴影中,她却知道他此刻心情不错。
“过奖了。我也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不过我只知道,我想要什么。灰姑娘也好,公主也好,要看在什么人身边吧。如你一般,这样有权有势的人,不还是一样宁愿当个平凡人么?”
“你……知道我?”男人很意外的挑眉,忽然坐起身子看着迟以蔚静静的打量着。
“不知道,但能猜得出来。你和我那姐姐身边的男人很像,你们都有一种属于你们那个世界的人的骄傲。与我们这种养在大宅里的人不同,那是属于你们自身,而不是对自己身份的得意。”她紧抿着唇,不让他看出她的紧张不安。
即使明明知道他不会害她,但对于他凌厉的眼神却多少还是害怕的。她只能尽量转移话题,“既然知道我们是同一类人,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个荣幸知道你的名字?”
男人晃动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昂头喝下了满杯的威士忌,然后起身背对着她:“苏,你叫我苏就好。名字只不过是个代号罢了,没什么重要的。”
迟以蔚没敢再叫住他,看出他想离开的心思,原本的打算如今怎么也开不了口。她向来是不会对迟衡以外的任何人开口或者是求助的,自然有些为难。
“如你所说,我们是一类人。所以如你无家可归,那么我们就试着互相依靠吧。不为任何感情,只因为我们相似。只有同样受过痛的人,才能明白这种感受。”
男人说完这句话便留下她一人翩然离去。迟以蔚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却知道他愿意帮助她,不免放下心来。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若隐若现,心里忽然涌上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