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苏在婚礼上看见了迟衡。那个苍白如鬼魅,骨瘦如柴的迟衡。有那么一瞬间他只单单觉得不可思议。短短两个月时间,是什么让这个几乎可以说是整个师最骄傲的兵王从当初的意气风发野心勃勃,变成如今这样形如枯槁。
那时候,他甚至还是被人扶着进去婚礼的。苏很不明白,这场婚礼究竟是为什么竟然能让迟衡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却还是硬趁撑着要来参加。可是这一场不明白,也仅仅只有几秒钟。
在他知道婚礼的新娘竟然就是她的时候,就已经没有精力可以去看迟衡那边的情况了,更没有机会告诉他,其实迟以蔚就在他身边。
婚礼结束后他早已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仅仅是那么一个突然,想要去看看迟以蔚,本来是想要告诉她,她心心念念等待的那个男人,如今的情况,可是刚到她身边,却又觉得无尽的委屈和痛苦汹涌而来让他不能自拔。他这样痛着,却不愿意让她开心。
大抵人都是自私的吧。从知道她有孕之后,他便很自觉的离开了,总是想着,即使他不说,可是以迟衡的能力,要想在这样小的W市找一个压根没有藏起来的人简直不能更容易了,所以他不知道,他所做的这一切后来又害了多少人。
迟衡撑着病体出现在婚礼上的时候,不得不说还是惊讶了许多人的。虽然新娘和新郎俩人都或多或少有着警界和军界的一些小势力,但是同迟衡的身份比起来到底也是弱的,所以比之当晚两位新人不正常的举动,迟衡的出现反而更能吸引目光。
迟衡落座之后,双眼眨动的缓慢但却焦急,在这室内搜寻了一圈却没有看到他想见的那个人,不由得有些失落。身边的警卫员十分尽责的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迟衡看了看自己的手,终是忍不住苦笑出声。
以往他都是团部除了特种兵之外所有人的骄傲,可是如今他却要被藏起来不许任何见。今天若不是他躲着上级领导硬是要求出门,只怕依旧会被隔绝开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像现在这样窝囊了。
甚至在刚出部队的时候,有一种终于能见到太阳了的恍惚感,像个服刑多年的囚犯,可叹而又可悲。他过去骄傲的那十年里,不论是从步兵到特种兵还是后来转成参谋长,也从来没有这么沮丧无措的时候,所以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躲避迟以蔚的见面。
明明知道她就在这里,就在自己身边,明明想关心她好不好,却每次都只会从警卫的耳朵里听来关于她的一丝消息。他以为自己会满足于这种情况的,却还是因为属下一句很可能是戏言的话迫不及待的跑了过来,他还以为,今天嫁人的真的回事迟以蔚。
还好不是,真好不是她。哪怕他撑着这样虚弱的身体来了这里,哪怕日后他会遭受非议,但这些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他的小蔚没有嫁人。是了,自从那一夜过后,他一个人呆着那间黑屋里那么久,总是被绑起来,可脑海中却只有迟以蔚一个人身影。
关心她是不是会怨他走的这样匆忙,关心她一个人会不会觉得无所适从,更关心她一个人会不会觉得受委屈,会不会因为没有人疼爱而再度一个人躲在屋子的角落里哭泣。那个总是看起来一脸刚强,实际上却十分胆小的女孩子,总是这样一再让他放心不下。
他在那间小黑屋的时候,从来不会有任何的哀嚎或者动静,哪怕真是坚持不下去了,也是自己狠狠的握拳,或者是咬唇,那是他属于一个军人的骄傲,他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泄露出自己的痛苦。每次当他忍不住下去的时候,总会想起迟以蔚。
想起才十六岁的她以后的日子那么长,想起他如果不在了又有谁能护着她,只是这样想着就觉得心疼的不行。是啊,他当初那样坚定的拒绝她,无非也是因为害怕。
他比她大这样多,万一日后发现自己只是爱错了人,万一日后他比她先去了,那么留她一个人又会多么哀伤绝望。她那样小小巧巧的姑娘,笑起来的时候露出小酒窝,双眸总是睁得大大的看着他,时而狡黠时而撒娇,那双眸子里总是水汪汪的,看的他如何能不心软?
迟衡想起来就觉得疼之入骨。他多想现在能回到她身边,然后抱着她轻轻柔柔的哄着,如同过去的那十三年一样。哪怕哄的全团的人都知道他有这样柔情感性的一面都没有关系,他只是害怕,害怕他还来不及告诉她,更来不及比以前更疼爱她,他就已经走了,徒留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带着一辈子的遗憾。
他咬牙切齿的忍着全身的痛苦,在那段时间里静静的在心里想着她。有时候会想,如果那天他不是急着躲着她,不是非要提前出任务的话,也许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但是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突然提前,那群犯罪分子可能早已得到部队内泄的消息而逃之夭夭了。
每次想到这里,他就再也没有权力后悔,也不敢后悔。他怕如果自己后悔了,变得整天自怜自艾了,又该怎么坚持下去,好好的站在他的小蔚面前,再度以顶天立地的姿态出现。
他想始终都成为她的英雄,他希望自己可以做到小时候对她承诺的,哪怕她翻了天,都有他在。他希望她在自己的羽翼下生活的更加无忧无虑且安康。
身边的警卫员看不下去,总觉得他太苦了,也太苛求自己了。若不是那场意外副参谋长的失误被抓,迟衡也根本不可能只身入陷境,虽然平安救回了副参谋,自己却被敌人不小心以针剂灌下了大量足以致上瘾的毒品。
每天每天,他都在与精神抗争与身体抗争,他要挑战的不仅仅是欲望,还是不堪忍受的身体的。虽然他曾经是特种兵王,可是在长时间超负荷体力的情况下,他终究还是被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