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葬礼(1 / 1)

迟以蔚从医院带走孩子的那天,迟衡正好也去医院做了检查。只是他们的方向不同,迟衡去的是军用医院,而她来的,是私立医院。苏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迟以蔚已经连同那个孩子一起消失了。不在那栋公寓,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W市居然会这么有名。又或者说,医院的那位院长心地真不错,短短几天,就把她是苏的女人这件事渲染的整个W市有点势力的人都知道了,所以即使她来看墓地的时候身上并没有带钱,依然受到的极好的招待。

工作人员带她去看地的时候,她一眼就相中了几年前才从兰城并到W市的一块大约十平米的地。旁边安详的睡着一对王姓夫妻的墓碑,上面没有照片,只是在墓碑身后有着一棵高大壮硕的柳树。

微风轻过,柳树飒飒作响,倒也算的上是别有一番韵味。巧的是,她看中的地正好在那对夫妻的旁边,同样受到柳树的庇荫。她说出来的时候,工作人员一脸为难的看着她,有些支支吾吾的叹道:“这整座墓园,除了这儿,哪儿都可以,您可能得另挑一个地方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从来也不是不讲理爱蛮横的人。正准备点头应允的时候,同属工作人员之一的一个女人开口嘀咕道:“十几岁的姑娘不知检点,和男人上床有了孩子,还做什么秀啊。葬什么葬,几个月大都没生的孩子随便挖个坑埋了就是,还真当自己是贵妇了!”

迟以蔚瞬间就火大了,立马回头恶狠狠的瞪着她,抬手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指着她的鼻子吼道:“我做什么事还不需要你来这里指手画脚,你是什么东西?敢到我面前来叫嚣,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让苏毁了你们那破地方?”

她一向不是爱仗势欺人的人,也不爱用身份什么的压别人。因为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比普通人的身份高到哪里去了。可是这女人说话实在是太过分,她才刚刚没了孩子,心情本来就糟糕,这番话说出来简直就是找死。

“你……”那女人被她的一巴掌打愣了,刚要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人拉住,只得咬着唇愤愤而去。迟以蔚虽然打了她出了气,可心底还是不畅快,指着这块地道:“我今儿还就非要这块地了!既然你们的工作人员连话都不会说,那我倒要看看事儿办的成不成!”

身后的三名工作人员嗫喏着不敢出声,纷纷瞪着那名被打的女人,眼里满是怒气。转个头却还是赔着笑脸给迟以蔚,生怕她一时恼怒真打了电话给苏,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就在双方僵直在那儿的时候,身后缓缓开来一辆黑色的房车,直到车子停下好一会,才有一个两鬓斑白但精神不错的老人从车上拄着拐杖下来,走到那对王姓夫妻的面前,直直的跪了下去,一瞬间便老泪纵横,看呆了他们这些人。

迟以蔚看着面前的老人,只略微觉得有些熟悉,却不知这人究竟是谁,于是也在一边看着。老人家亲自给这对夫妻上贡品,磕头,然后上香等等一系列的事情。

待到老人家都处理完了,正立着那对夫妻面前静静凝望的时候,迟以蔚几个跨步走上了前头。她苍白的脸色微微堆着僵硬的笑,淡淡的朝着老人家点头:“老爷子,能不能借用您一点时间说些话?”

老人家回头看了她一眼,约莫是看她一个小女孩脸色不对劲的样子,仅仅犹豫了一下便点点头,两人相携往另一边走去,避开了众人的眼光。

“老爷子您好。我是想找您商量商量,您方才拜祭的那对夫妻旁边的空地,是不是能让我把我的孩子给葬了?”迟以蔚提到孩子的时候,仍旧是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老人家眉头微皱,看着她的模样略有些不满的样子,迟以蔚知道他老人家的疑虑,只能苦笑着道出实情:“老爷子,实话跟您说,这孩子我得来的十分不容易。我是C城迟家的二小姐,为了这个孩子我什么都不要了,一个人跑到W市来,可是这孩子没了,我已经……”

她一边说着一边哭,大约是这老人身上有股容易令人安心的感觉,她竟不知不觉间说了许多事情,虽有些杂乱无章,但可能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迟以蔚想许多老人家会问的话题,却没想到老人家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是迟家的人?那么迟衡少爷呢?他还好吗?他现在在哪里?我去C城好几次都没有见到他的人。”

她一惊,看着面前的人脑筋忽然转了过来,有些急切又有些忐忑的看着他道:“您……难道您就是迟衡之前家里的人?可是他说他父母都过世了呀……”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去看墓碑上的立碑日期,震惊的立在当场。

老爷子多聪明的人啊,立刻就知道了,重重的点头证实了迟以蔚的猜想。迟以蔚笑了,极其悲凉的笑了。没想到她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迟衡的父母,虽然是已经过世许久的。

“那老爷子,我方才说的事,您还真的要答应不可了……因为我要葬的这个孩子,是王伯伯和伯母的……亲孙子。”王叔愕然的瞪大双眼,惊诧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好半晌没有回神。

三个小时后,装着那孩子的小小水晶棺就这样下了葬。王叔叔,也就是那个老爷子当场就要求工作人员直接开始动土,将孩子葬在王姓夫妻身边。

迟以蔚早已哭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打点一切的人成了王叔。最后立碑的时候,迟以蔚回头看着王叔,声音沙哑的开口:“王叔,到了这一辈,迟衡的孩子本该是用什么字当辈分的?”

王叔有些愣住了,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他以为的弱不禁风的少女竟然会想到这个,不由得深觉欣慰,低着头想了一会,才又笑着抬头:“应当是梓字辈了。倒是难为你还能想到这些。”

迟以蔚低头笑,她如何能不想到呢?这个孩子从出生之日起就被她放在心里那么重那么重的位置,她怎么敢不好好思虑周详呢?“那么,你们就帮我刻上王梓博之墓,其母,迟以蔚,其父王耀桐立。卒于二月初四。”

如果说最开始王叔只是觉得欣慰,那么此刻便是觉得想哭了。她用的不是迟衡在迟家的名字,而是迟衡作为王家的孩子时,他的父母给他的名字,她用在了墓碑上,不顾任何人的阻拦和目光……王叔看着那对夫妻的墓,这是第一次,笑了出来。

有时候,不知该说是人生在戏弄他们还是他们自己戏弄了人生,没想到,迟衡的孩子,最后会葬在他的父母身边,一个没有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的孩子,最后只能在地底陪伴自己的祖父母,这未尝不是另外一种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