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母见律师都来了,抹了泪便连忙爬起来,冲到律师面前一个劲地冲着他喊:“你来做什么?是不是老爷子的遗嘱出来了?应该都会给我们家小韵和迟衡吧?”
她这副急切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伤感。饶是见惯了豪门冷暖的律师也不由有些尴尬。从没有人像这位迟太太一样,在葬礼之上那么多人的瞩目下还能对遗嘱表现出这么明显的在意,好似就在告诉所有人,老爷子是死是活跟她无关,她在意的只有遗嘱一样。
律师干咳了几声,迟母这才反应过来,眼角瞥了一眼身边的人都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不由深觉丢脸,松开了拉着律师的袖子的手,默默的退向一遍没有再说话。
迟衡摇摇头,伸出手拉着已经恍惚茫然,呆滞的迟以蔚走向了众人面前,站在原地深深的看了一眼老头子,领着众人很是庄重的鞠了三个躬之后才又转身对着这些人开口。
“葬礼,老爷子原本是不想办的。他一生都不愿意张扬,教导我们也多是要我们谦逊莫张扬,可是大家既然已经来了,我就不得不说几句。”他话说到这里,突然用力握了握迟以蔚的手,在她疑惑着抬头看他的时候,坚定的对着她点点头。
“第一,我从今以后再不姓迟,而是兰城首富王家的独生子王耀桐。第二,关于迟老爷子的遗产,无论有没有我的那一份,都将交给我那来不及出世的儿子——王梓博所有。第三,根据老爷子的亲口所言,自今日起,迟家将斩断所有对迟家集团的资金链,从此各不相干!”
此言一出,几乎可说是全场哗然。没有人想到这个原本他们以为一定会成为迟家新一代当家的男人,忽然就宣布自己不再姓迟,而且还和兰城王家有关联。
更让大家莫名其妙的是,迟家这位原本的少当家,除了和迟家孙小姐之外,是从未有过婚约或是固定对象的,又怎么会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甚至连名字都取好了。
而最后一点更是让所有人都茫然了,一旦迟家集团被斩断了资金链,就表示迟家再与这家公司无关,迟家的威望也和这家公司无关,那么……众人眼光都怜悯的朝那对母女望过去。
迟衡的话一说完,众人的谈论声几乎掩盖了整个偌大的院子,迟衡只是牵着迟以蔚,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些人。身侧的迟以蔚,却在迟衡提起自己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名字的时候,又是一番心痛不已。她生命中一共只有这么几个亲人,却都这样离她而去了。
“咳咳,请众位安静一下,现在,我来宣读迟老爷子的遗嘱。”可怜年近五十的律师,喊得嗓子都快沙哑了却没有半个人理他,最后还是迟衡的一嗓子才让众人安静下来。
律师扶了扶自己的金丝框细边眼镜,眼神微微扫过紧牵着手的两人和迟家母女,心底微微叹气,然后才拿出遗嘱宣读道:“我,名下的所有动产和不动产,将全部留给迟家母女,唯一给迟以蔚留下的,就是迟家老宅。至于养子迟衡,他只能得到在我长埋地下之后的,属于我这一生的风光和荣耀。”
遗产刚刚念完,迟母就激动兴奋的几乎跳起来,她身后的迟以韵趁这时候她没注意,竟然从身侧拿出一把刀直直的往迟以蔚刺过去!变动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对这份遗嘱的不可思议中,根本没有人来得及,却见林希一个挺身,挡在了迟以蔚身前。
一片喧闹中,迟以韵的刀子被闵墨祁踢倒,甚至连她自己也被踢飞在好几米远的地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这个曾经在C城名媛圈子里以高贵气质赫赫闻名的女人,如今竟被人嫌恶的像是个乞丐。
反观现场,最镇定的人竟然是迟衡和迟以蔚。至始至终他们的手都紧紧的牵着没有松开半分,眼神坚定的望着迟老爷子的遗体和面前的众人。
保安迅速把迟以韵带走,迟母愣了一会,才一把夺过遗嘱跟着一起扬长而去。这场原本庄重肃穆的葬礼被她们一闹,竟像是一场笑话。
迟以蔚挺直脊梁看也不看那对母女,只是最后深深凝视了自己的爷爷一眼,闪着泪花哽咽着说出了在老爷子面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送,火化。”
也许是时候众人才真正意识到,这是一场为这位老将军送别的葬礼,他们即将送走的是在C城屹立不倒多年的迟家最后一代家主。如今的迟家已经四分五裂,再也看不出昔日的荣耀,只剩下了一场场的笑话和闹剧。所有人的心底都有疑问,未来的迟家,又会如何。
可是现在,他们自发的让开道路,自发的为老爷子默哀。也是由衷的感到沉重的悲哀。气氛太压抑,好像大家都忘了方才的那些闹剧和笑话,这最后一程,对这个威严犹在的老爷子来说,一样的无比的至上荣耀。
他们两个人最后还是手牵着手送了老爷子最后一程,迟以蔚把老爷子的墓葬在了自己儿子的身边,看着并列的两座墓,她几乎哭晕在迟衡怀里。此生她最重要的两个亲人,都变成了两座冰冷的墓从此和她阴阳相隔。
夜里回到迟家的时候,迟以蔚下意识的去了以往她最害怕却是老爷子最常呆的书房。管家林叔的背脊有些佝偻的挺立在书房门口,很是郑重的将书房钥匙交给他们,而后便转身离开。直到后来的后来,他们再也没有在C城见过他。
书房有些蒙尘了。应该是自从老爷子不能自理生活之后就少有人来的关系,她打开书房的灯,看着眼前曾经熟悉如今却陌生的一切,红了眼眶酸了鼻子。以往她不是爱哭的人,却在最近这段时间哭的越来越多。
书房里放着的都是有关工商管理学,政治学,经济学还有她学的律师类相关的法学等等,这些书也有些蒙尘的迹象,她知道,这应该是在她还不曾回家时,老爷子就已经让林叔备下的。
想起平日里老爷子总是一个人站在书桌前的样子,她心微微发疼,只怪自己当初太年幼,不懂得疼爱并非只有一种方式,白白让老人家孤单了那样久,如今自己还心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