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鹰。那个从前流里流气却对迟以韵一心一意的男人,那个傲气十足如今却连自尊都不要的男人。
她本来不打算回家的,可是律师先生今天却忽然打电话给她,要求她务必去一趟迟家母女的家里,却没有说什么事。虽然她不想去,可是想想这位律师至少是老爷子生前那样相信的人,即使再怎么无奈,她依旧来了。
可是她没有想到,刚到门口,就看到鹰正跪倒在迟母面前,而他身边站着的是一脸苍白惊慌的迟以韵,她站在自己的母亲和深爱自己的男人身边显得那样茫然失措。
迟母想拉回她,根本不在乎跪在地上的鹰,甚至拿自己穿着细高跟的脚使劲踢他的腿,迟以蔚看到鹰不停的皱眉,却没有放弃,一直近乎哀求的希望迟母能接受让他带迟以韵离开这座城市这个地方,想必应该是想要好好照顾她。
迟以韵一直呆呆的任由自己被母亲和深爱的男人拉扯,听着他们说的那些话,眼神涣散表情呆滞,只是眼泪却一直不停的流。看起来像是个空洞没有生命的傀儡娃娃一样。
在阳光下都让迟以蔚看的一阵心惊。她心头一跳,猛然觉得闷的喘不过气来。听迟衡说她的情况是一回事,真正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看着迟以韵现在的模样,想起几年前她意气风发总是拿话吐槽自己的样子,终是觉得心酸。
他们所有人都变了,有人长大,有人受伤,有人快乐,有人痛苦。时光是最好的良药同时也是最恐怖的东西。四年的时间,庄正就从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中走了出来,四年的时间,迟以韵也从名门淑女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四年的时间,她自己也经历的爱或不爱的挣扎。
她刚走上前,就被眼尖的迟母发现,迟母一手拉着迟以韵一边往回走一边冲着她恶狠狠的怒吼:“你来干什么?是来看我们家的笑话的吗?”
迟以蔚正莫名其妙,就看到迟家附近的几家别墅里的保姆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她这时才恍然明白,原来因为迟家人早就把老爷子留下来的为数不算太多的遗产给挥霍一空了。
迟以韵的继父只想着赶紧扩大公司的规模,好早日摆脱迟家的光环,盲目的投资造成的就是公司内部空虚,加上又不懂得知人善用,这些年来早有人亏空公司的账目他却不知道,造成内部亏损盲目扩大,只剩空壳完全没有挣到钱。
迟母又因为迟以韵的事情,本以为可以和迟衡订婚,但是那天在迟老爷子的葬礼上听迟衡那样说,就知道已经没希望了。于是便大手笔的花钱为迟以韵打扮,上妆,只想拉着她快点嫁个好人家,好维持现在的迟家的生计。
她们甚至已经连佣人都请不起了。迟父天天在公司忙的焦头烂额,迟母只能自己拉着女儿住在这间别墅里,每日花钱如流水,终于是彻底扛不住了,才只能把所有的佣人都遣退。
这段时间,一直都是鹰带来的人在照顾她们,衣食住行都无微不至,可是他到底是已经脱离了那个圈子,之前所挣得钱也没法支撑迟母挥霍多久,这不,一看鹰已经没钱了,就想赶走他,自己带着女儿再去相亲。
迟以蔚看了地上颓败的鹰一眼,蹲下身子拍拍他的肩,对这个男人,她的同情躲过愤怒。不管他之前做过什么,至少没有真正伤害到她,而且他对迟以韵的真心,她也看的清楚明白。又怎么能去恨呢?更何况,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如今她,反而有些为他心酸了。
跟着迟母进了迟家,才发现迟家已经乱的不行了,到处是丢弃的垃圾衣服,还有吃剩的食物,厨房客厅都是一片纷乱,甚至隐约还能看到好几只苍蝇飞来飞去的。
以前迟母哪里会允许家里乱成这样?可是这些年的养尊处优让她根本懒得动手弄,只能恨恨的对着迟以韵撒气。捏着她的手臂把她赶回房间,然后才又回头面对迟以蔚。
“你到底来干嘛的?”迟母双手环胸看着她,眼神一瞬不瞬,带着一丝厌恶。
她这才想起,是律师打电话让她过来的,却没说是什么事。想必也是为了让她处理一下迟以韵的事情吧。大概是那位律师都看出来了,再把迟以韵交到迟母手里,只会彻底毁了她。
“我想跟你说说迟以韵的事情。你刚刚为什么要那么对待鹰?你应该知道他们是真心的。”迟以蔚看着这个已经渐渐发福的女人,几乎已经要想不起,这女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势利眼又这么爱虚张声势的了。
“我家小韵的事情,好像跟你没关系吧?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爬到差点成为自己未来姐夫身上的人,有什么资格教训我。还有,他是不是真心我自然知道,不需要你来这里指指点点,没什么事就赶紧滚回去!”
迟母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态度,好似巴不得迟以蔚赶紧从她眼前消失似的。迟以蔚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只觉得她几乎没救了!正要说些什么,却见迟以韵忽然从房间里冲出来往外跑去,她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迟母已经驾轻就熟的追了出去。
也许是事情发生的太快了所以大家都没发现是怎么回事,围观的人群早就因为迟母的回屋而散了,路边站着的只有迟以韵和鹰。而等她感到现场的时候,迟母早已经被撞飞好几十米远,血肉模糊的当场断了气。
黑色的路虎也停在原地,车子里的司机同样被吓了一跳。迟以蔚下意识的看向迟以韵,却发现她早已经晕倒在赢得怀里。她看到鹰目光沉沉的望着迟母倒地的地方,巨大的撞击声吸引来了周边的人,大家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叫警察的叫警察,连那个司机都走了出来。
能在这里住的都不是一般人,开车的人年纪不大,但是看起来应该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司机刚要开口怒斥,却听见鹰神色平静的说了一句话:“人,是我推出去的,和她没有关系。”
说完,他爱怜的抚摸了一下迟以韵早已经消瘦的不行的双颊,然后笑的十分苦涩的面对迟以蔚跪下:“等会警察来了之后,求你们,就说是我推她出去的,才会发生意外。然后,迟以蔚,我求求你,看在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你的份上,看在她是你亲姐姐的份上,照顾她。”
他跪下的时候身姿依然是挺拔的。迟以蔚忽然想起,这个男人其实比她还要大十岁左右。她记得听迟以韵说过,这男人很早就出社会闯荡了,平日里是只流血不流泪的硬汉,她还记得,那时候迟以韵提起这个男人多么的崇拜,眼里的光闪耀的吓人。
她记得那时候迟以韵曾经很鄙视的跟自己说,以后她会是大哥的女人,让迟以蔚乖乖听她的话。那时候她语气里的骄傲那么明显,可是看着这个男人,她的心却忽然疼了。
就算不是为了迟以韵,就算只是为了这个男人,她也不得不照顾自己的姐姐,也许只有这一刻才忽然惊觉,原来她是自己的姐姐,是跟她一脉相承的人,是她永远割舍不下的。
迟以蔚点点头,郑重的看着他,还有他怀里的女人开口:“我答应你,好好照顾她,等到你出来亲手接回她为止。”
鹰笑了,眼角的皱纹那么明显,可是也那么快乐。而迟以蔚的不安,也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