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辉君深吸一口气：“此事是我咎由自取，与天帝无关，我已经向他禀明了事情的缘由，冷阳君，天帝说此事与你干系不大，你可以回去了。”

“我不走！金丹是我弄丢的，此事怎么会与我无关？崇辉君，你到底跟天帝说了些什么？！”冷阳君跟着崇辉君一路来到了灌愁海的第五层。

灌愁海四面都是水，唯有中间的一方天地可以落脚，来此面壁自省的神仙须得日夜站在这方寸之地间，不能走动不能坐卧，除了水流动的声音之外什么也听不见，且越往下越是黑暗，崇辉君所在的第五层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比起身体所承受的压力，心里的折磨才是更可怕的。

灌愁海下的秘密

崇辉君进了牢里，冲着站在外面的冷阳君道：“你回去吧，此事天帝已经盖棺定论，不需要再多言了。”

冷阳君一脸焦急：“可你分明是为了我才受此苦刑的，我怎么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崇辉君，你放心，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直到天帝答应放你出去！”

黑暗中，冷阳君看不见对面崇辉君的脸，却隐隐听见了他的一声叹息，过了不知道多久，崇辉君才缓缓开口。

“冷阳君，有些话我一直想要跟你说，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正好今日这里四下无人，我想着这番话越早说明白越好，所以也顾不得许多了……”

冷阳君闻言一怔，从崇辉君的语气来听，对方要告诉自己的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事，他深吸一口气，心中不免忐忑：“你我不是外人，你想说什么便直接说吧。”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瑶池边一见，我便对你钟情，哪怕是后来天帝把你我二人贬下凡间历劫，我也不曾有过片刻的后悔，当时的我满心只觉得，相爱之人能一起渡劫，哪怕是受苦也能品出甜来。

现在想想，那时的我实在太过幼稚，错把对你的好感当成了爱意，若不是如此，也不会连累你跟我一起被贬下凡间，冷阳君，此事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你……“

崇辉君声音低沉，娓娓道来，每一句话、每个音节都重重砸在了冷阳君的心头，他原本以为自己听了崇辉君的这番话会心痛不已，但并没有，心尖传来的钝痛感在不断地敲打着他，告诉他早就应该做好准备了，在他看到崇辉君将何离的尸体带回寝宫时，便应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为什么？就因为那个何离在人间陪了你十多年，你便觉得自己爱上了他是吗？崇辉君，你莫要忘了，我们是神仙，只要你愿意，以后在天界的漫长岁月里，我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百年千年都可以。

等千百年过去之后，你就会明白，当年对何离的感情不过是怜悯和悔意罢了，哪怕是你这一刻对我说出的话，也只是因为对何离的追悔太深而产生的错觉而已，并非你所说的爱意。”

冷阳君的话并未能宽慰崇辉君分毫，反倒惹来了他的一阵苦笑。

“你笑什么？”冷阳君听见了崇辉君的笑声，心中越发忐忑。

崇辉君边笑边摇头：“何离没有死，丹华会上出现的那位紫河真人就是他的真身，我也的确因为杀妻证道这件事而追悔莫及，但我并没有因此生出什么错觉，我唯一深爱的人便是他，哪怕这件事在何离死后我才想清楚……说起来多讽刺，我竟然亲手杀死他之后才明白自己所爱之人是他，哈哈哈，冷阳君，你说这天底下还有比我更蠢更坏的人吗？”

紫河真人就是何离？！

冷阳君不知道崇辉君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自从何离离世之后，崇辉君做出了种种疯癫之举，以至于自己现在连他话语中有几分可信都不敢确认。

冷阳君长舒一口气，将紫河真人的事暂且抛到一边，再次质问道：“崇辉君，当年你公然违背天条，与我私下相好，也曾对我情真意切，现如今你却说自己只是一时糊涂，其实心中所爱之人是何离……那我问你，若来日再有其他新人出现，你可会再对何离说出今日之言，告诉他你后悔了，你对他并非真爱，对那新人才是？”

冷阳君虽没用“喜新厌旧”这四个字，但弦外之音两人都心知肚明，不需明说。

崇辉君的声音夹杂着流水声，传进了冷阳君的耳中：“是的，我后悔了。”

“你说什么？”一时之间，冷阳君未能理解崇辉君的话。

崇辉君叹了一口气，又重复道：“你说得不错，在我发现何离死了之后，我就已经开始后悔了，我希望他从来就没有遇见我，如果他没遇到我这个混蛋，以他的容貌品性，一定会遇见一个爱他至深的人，会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而不是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冷阳君，我在天界活了几万年，从不知道后悔是什么感觉，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即便当初你我被贬下凡间，我也不曾有片刻的后悔，与所爱之人一同受苦，在我看来，哪怕是赴死亦是轰轰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