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兄不是住在竹林中吗
厉明双手绕过万壑清的膝盖,确保没有触碰到对方的伤口后,双腿猛地一用力,缓缓站了起来。
万壑清顿觉厉明身子一抖,攀住厉明肩膀的手不自觉又添了几分力道,忐忑地问道:“你背着我能走吗?我是不是很重?”
厉明闻言笑出了声,他转过头,露出了线条优美的侧脸弧线,那高挺的鼻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一层薄薄的红晕:“你只要抓紧我就好了,其他都不用管。”
万壑清还想再说些什么,厉明已经迈出了步伐,虽然走的并不算快,但每一步都踏实而坚稳,足可见他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介书生,但身体却不似普通书生的羸弱。
万壑清第一次被一个男子背着走,这感觉实在有些微妙,他一垂眸,映入眼帘的便是厉明的发顶,乌黑如墨的长发在头顶束成一个冠,只用最普通的棉布发带绑住,发带着边缘已经略显褪色,看起来似乎已经用了很多年了。
万壑清脑中扶栏浮现出了一个问题,想也不想的便开口了:“不知厉兄年纪多大了?”
厉明脚步不停,万壑清能清楚的听见对方说话间略略加重的喘息声。
“我吗?不多不少下个月刚满二十七。”
万壑清闻言轻轻一笑,点了点头:“那看来我称呼你为厉兄便没错了。”
厉明也笑了一下,托着万壑清双腿的手又使了一把劲,将人往上抻了抻。万壑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措手不及,慌乱之间整个人都贴在了厉明的后背上。
厉明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毫无保留地传进了万壑清的耳中:“道长的心怎地跳得这样快?”
万壑清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个底朝天,只是厉明看不见,万壑清自己也看不见。
过了不知道多久,万壑清才嗫嚅着嘴唇解释道:“没……没有,是天气太热的缘故。”
厉明闻听此言也不知道是不是当了真,忽然加快了脚步:“道长说的是,是我太粗心了,这外面的日头本来就晒人,道长又是受了伤的,应当早些下山去医馆才是。”
待厉明加快脚步之后,万壑清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刚才厉明只是刻意放慢了脚步,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吃惊,对方背着一个人,还能健步如飞、如履平地,这并不像一个普通的书生能做到的。
万壑清原本想要开口询问厉明,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默默伏在对方背上,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时间久了,唇边竟然溢出了一个略显腼腆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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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正午时分,厉明终于背着万壑清来到了山下的小镇上。
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街道上并没有什么行人,厉明很快便找到了他所说的那家医馆,医馆大夫正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听到动静后才勉强掀起眼帘,看了一眼门口的两人。
“大夫,我这位朋友受了伤,还得麻烦你帮忙查看一下。”厉明半蹲下身子,小心地将万壑清放了下来,又搀扶着人坐在了墙侧的长凳上。
大夫放下了手中的蒲扇,朝着长凳上的万壑清走了过去,在看清万壑清的装扮后微微吃惊:“敢问这位道长哪里受了伤?”
万壑清还未来得及说话,一直站在他身旁的厉明已经迫不及待地卷起了他的衣袖,露出了伤痕累累的双臂:“大夫您瞧,这种伤口少说也有十几处,不只胳膊,连双腿和身上也有同样的伤痕!”
大夫眉头紧蹙:“老朽曾经听闻白云山中的道士以除暴安良、救扶苍生为己任,怀圣人之心,秉圣人之行,刚才我一瞧道长装扮,便知您是出自白云山,想必身上这些伤痕也是降妖除魔时,被那些妖魔所伤!”
万壑清在听到降妖除魔这四个字时,神色有些微妙,过了片刻后才沉声开口:“我当不起大夫的这一句圣人,说起来总归是我无用,不是那些魔物的对手……”
停顿片刻后,万壑清忽然抬起头,眸中有类似于火光一样的东西闪过,他一字一字掷地有声:“但我发誓,只要我这条命尚存于世,我便不会忘却屠魔卫道的信念,纵使我今日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未必我这一世都敌不过他们,但凡有一日时来运转,我绝不会放过那些魔物,但逢,必杀之!”
万壑清的一席话说完,大夫不由得赞了一声好:“道长不愧圣人之名!老朽今日能遇见道长,实乃三生有幸!不知这位公子……”
话说到这里,大夫转头看向一直站在万壑清身旁的厉明,原本满面的笑意瞬间敛尽,只见厉明面色阴沉,几乎快要滴得出水来,他眉头紧锁,嘴角微微向下,眉眼间的戾气藏也藏不住,只不过这种神情只是一霎那,不过眨眼间的工夫,厉明便将一身的戾气隐藏殆尽,摇身一变,又变回了进门来时人畜无害的模样。
“噢,我是这位道长的好友,因他受了伤,所以我将他送来了您的医馆。”厉明冲着大夫点了点头,简洁明了的将自己的身份一语带过。
大夫若有所思地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接着指向医馆内室:“道长先随老朽进屋吧,你身上的伤口需要慢慢处理,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包扎好的。”
万壑清与厉明对视了一眼,厉明眼疾手快地扶起万壑清,朝着内室走去。
大夫则去准备了一盆热水、一条干净毛巾,先用毛巾蘸着热水,将万壑清伤口周围的血渍和泥土清理干净,接着才用金创药敷在了伤口上,最后用纱布将伤口包扎好,等这一系列细密的活做完后,屋外的太阳已经渐渐有了西垂之意。
“道长千万要记住,您身上的伤虽然不会致命,但还是要小心仔细静养月余才能完全康复,否则也容易落下病根。”大夫将毛巾丢进了铜盆里,又伸手擦了擦头上渗出的汗珠,朝着万壑清认真叮嘱道。
万壑清点了点头,须臾才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这里距离白云山有千里之遥,他若是要养伤,就必须得留在这座小镇,只是自己在这个小镇上人生地不熟……
他想到这里,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为难的神情,一直守在万壑清身旁,帮着大夫打下手的厉明像是看穿了万壑清的心思一般,忽然绽出了一个笑来:“道长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如就住在我家吧,我家距离这里也不算远,日后道长来医馆换药也方便些。”
万壑清闻言愣了一下,语气中不免疑惑:“厉兄不是住在竹林中吗?怎会在这座镇上也有居所?”
厉明面色如常,只是眼眸深处隐约能够瞧见一点落寞:“自从她……之后,我便离开了那个伤心地,现今正住在东边的一个小院中,那院子虽然不算精致,但两个人住也是绰绰有余了。”
万壑清没想到自己一时失言,却勾起了厉明的伤心事,心中的歉意愈深,忙柔声道:“是我不好,我不该贸然提起厉兄的伤心事。”
厉明摆了摆手:“我已经说过了,此事与你无关,你无需如此自责,只是我那间院子一向是我一人独居,现下道长与我同居,许多物件也该添置打扫了……眼下天色已经不早了,道长不如先跟我回院子修养,待明日再继续商讨其他事宜如何?”
万壑清自从昏迷醒来之后,便一直多受厉明的照拂,眼下更是连衣食住行皆面面俱到,一时之间又是感激又是忧虑,生怕会给厉明多添麻烦,厉明却是不大在意的样子,咧起一边的嘴角,露出一个略显痞气的笑来:“我一向听闻出世之人仙风道骨、宠辱不惊,怎么到了道长这里就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眼瞧着外面的天就快黑了,道长还不快应了我,只怕晚上回去连饭都来不及做呢!”
万壑清只得点了点头,应允了搬去厉明小院中养伤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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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结界中。
连须与贯众正坐在竹楼小院的石桌前下棋,见如芍从屋内娉婷走出来,连忙叫住了她:“如芍姑娘且留步!”
如芍停下了脚步,将手中的餐盘放在了走廊的扶栏上:“有何事?”
连须神色有些焦急:“魔尊只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如果天界此时派兵攻打幽冥界,那我们岂不是群龙无首吗?”
如芍浅浅一笑:“魔尊不是说了吗?他有急事要离开,归期还未定,在此期间幽冥界一切事宜都全权交给魔君打理,你又有什么好操心的?”
不提魔君还好,一提魔君连刚才专心下棋的贯众也忍不住转头看向了如芍,见到那盘丝毫未动的饭菜后忍不住皱了皱眉:“魔尊虽然说了将大小事宜都交给魔君处理,可眼下瞧这态势,只怕还不知魔君哪一日才会出来呢?今日送去的饭菜还是一口未动吧?”
如芍笑得别有深意:“魔君有正事要忙,哪里能顾得上吃饭呢?还是跟昨日一样,连门都未曾打开呢!”
我以为你还要再睡一会儿
如芍说得并不算含蓄,连须和贯众二人皆是会心一笑,连须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这也难怪,魔君如何在幽冥界苦等他那位老情人,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这盼了上千年才将那人盼来,可不得要多温存一会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