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紫河闻言不免诧异,原本迈出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转头看向冷阳君,却见那人猛地丢掉了手中已然断裂的长枪,将自己的盔帽摘了下来,随手丢在了一旁。
凛冽的寒风吹动着冷阳君束起的长发,额前的几缕发丝被风拂动,遮住了他清秀白净的面庞,却遮不住他眼底近乎歇斯底里的戾气和杀意。
“你以为说两句软话,我便会鸣金收鼓吗?别妄想了,我虽然不是你的对手,可我身后还有天界的十万兵马,你能挡得了我一人,却挡不住我身后的千万人,既是天庭叛徒,就早该做好被就地正法的准备。
众将士听令!谁也不许后退半步,举起你们手中的长刀枪,对准这两个天庭叛徒,给我杀!”
随着冷阳君响彻天际的一声喊杀,众天兵再也没有半分犹豫退缩,一边高声喊杀一边举起手中的兵刃,冲着紫河与崇辉君奔杀而去。
狼烟飞沙之间,紫河只能看见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冲着自己拔刀相向,他与这些人从前素不相识,但今时今日,这些人想要取自己性命却是真心实意的。
想到这里,紫河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嫌恶之情,嫌恶冷阳君使的阴谲之招,亦嫌恶这些天兵明明稍动脑筋便能想通这其中的蹊跷,但为了名利,这些人却对冷阳君的许诺趋之若鹜,世人皆嫌恶魔族之人肮脏卑劣,但若让他们知晓冷阳君和这些天兵的所作所为,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感想。
眼见天兵眨眼间已经逼近,紫河手中长剑通身泛着的紫光越来越深,像是感知到了主人有危险似的,还没等紫河出手,那柄长剑已然脱离了紫河的掌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了那个距离紫河最近、下一刻便要落刀的天兵胸口。
尽管穿着厚重的铠甲,那天兵的胸口却还是在一瞬间被扎了个透穿,他手中的刀虚晃了两下,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惊异,很快便倒在了地上。
这一幕发生的实在太快,快到周围的天兵全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什么,时间仿佛凝固住了一般,直到那柄长剑又飞回到紫河的手中,人群里才有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
“刚才……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这道声音,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即使想回答也是有心无力。兵器跟随主人年头久了逐渐孕育出了器灵,这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但像紫河手中这把剑一般,无需主人命令便主动进攻的,众人还是第一次看见,更不用说这柄剑骇人的速度和势不可挡的力量。
说句难听点的话,或许不需要紫真人亲自动手,仅凭他手中的这柄剑,便能横扫十万天兵。
原本士气如日中天的兵将们放缓了前进的脚步,脸上闪过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微妙神色。
不止那些天兵诧异,就连紫河自己也惊讶不已,在自己的长剑动手之前,他是当真没有想过要取谁的性命,就像他希望崇辉君做到的那样,他的本意也不过是击退那些天兵罢了。
长剑护主本没有错,可一旦动手且伤及天兵的性命后,这件事的意义就变了,之前紫河尚可以去天帝面前陈情,表明是冷阳君在暗中策划这一切,但现在首先出手取人性命的偏偏是紫河,纵使自己本来有理也要变成无理的一方了。
就在紫河出神的片刻时间内,冷阳君最先反应过来,他从阵后而来,冲破层层士兵的桎梏,跻身走到那个已经死去的天兵之前,伸手指着那天兵的尸体,言辞激烈:“大家可都看到了,紫河真人亲手杀死了我们的一位天兵,此等行径,难道说他是魔族逆党还冤枉了他不成?!
更可恨的是这样的逆贼非但没有丝毫悔过之心,居然胆敢当着数十万大军的面公然行残暴诛杀之事,实在人神共愤,天理不容!如若我们今日不能将此贼就地正法,又何来颜面去面对这位惨死的天兵,又怎能告慰他枉死的冤魂?!”
一席话顿时让在场所有将士热血沸腾,所有人立时振臂高呼,誓要为同伴的死讨回一个说法。
在众人的呼喊声中,崇辉君的辩解之声显得格外微弱无力。
“你们刚才分明也看得清清楚楚,紫河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明明是那把剑自己飞了出去,杀死了那个天兵,这跟紫河又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找他要说法?!”
崇辉君的解释只换来了冷阳君的一声嗤笑:“说的倒轻巧,那把剑本来就是紫河的,既然是他的剑杀了人,难道不找他讨命还去找那把剑吗?况且如果不是受了主人的指使,好端端的,那把剑怎么会突然飞出杀人?我偏偏不信这个邪了,难不成这把剑还成精了不成?!”
眼看局势转瞬直下,开始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紫河拦住了还想为自己说话的崇辉君,目光扫过群情激昂的众天兵:“不必再说了,他们现在正火气上涌,无论你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进去的,更何况还有冷阳君之前的战功蛊惑,更是让他们肆无忌惮的对我动手了,只怕他们现在恨不得能亲手活剥了我呢。”
“那该怎么办?瞧着这些人的架势,恐怕你不忍心对他们下狠手,他们却不会轻易放过你,不是将他们击退便能一了百了的。”崇辉君语气焦灼,他何尝不知道紫河的心思,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很多事并非按照他们的预想向下进行,那些被冷阳君的威逼蛊惑和同伴尸体激昏了头的天兵不知道会做出怎样出格的事来。
紫河双唇紧抿,神色冷硬的如同寒冬冰雪一般,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语气中似乎夹杂着几分纠结和无奈:“事到如今,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崇辉君伸手握住了紫河的手腕,语气沉着:“别怕,有我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
崇辉君话音刚落,围着二人的兵将们便一拥而上,紫河起初只是闪避,遇到杀意十足或者进攻凶猛的,也只不过将他们击退,并没有伤及他们的性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兵将们并没有半分退却之意,反倒被激出了杀意,招招势势皆是冲着夺命而去的狠辣,紫河被逼急了也渐渐生出了几分怒气,下手亦不像之前那么温柔,或拧折对方的胳膊,或踢折对方的腿,非得让对方失去了跟自己缠斗的能力方可。
一时之间,地上多出了许多翻滚着哀嚎的将士,而这些或伤或残的天兵又激起了更多同伴的杀意,围攻紫河的人甚至不减反增,更有甚者见紫河被众人缠斗,分身乏术,便又将主意打到了崇辉君身上,崇辉君已经负伤在身,又要帮紫河解围,又要击退纠缠自己的人,也是忙得焦头烂额,一片混乱之中,冷阳君不知何时悄然来到了崇辉君身后,他的那柄长枪已经被紫河截断,此刻又从身边将士的刀鞘里抽出了一把长刀。
崇辉君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紫河与那些天兵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冷阳君,电光火石之间,有什么绷紧的东西在崇辉君的脑中断开,他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后,可惜为时已晚,冷阳君手中的刀已经砍在了他的肩头之上。
斜劈而下的一刀深深嵌进皮肉之中,崇辉君甚至能听见骨头被砍断时发出的声响,铺天盖地的疼痛自肩头涌起,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痛呼出声,下一秒便半跪在了地上。
崇辉君的呼痛声吸引了不远处正在与天兵缠斗的魔族其他人,眼见魔君受了重伤,魔族众人赶忙朝着这边涌来。
紫河原本背对着崇辉君,在听见身后人的声音后不由得脸色一变,慌忙转过头,映入眼帘的便是冷阳君手中长刀没入崇辉君肩头的画面。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紫河转头的那一瞬间溅到了他的脸上,但他已经来不及去理会了,崇辉君因为疼痛而变得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被放大再放大,迫不及待地跃入他的眼中,恨不得将他的眼眶填满。
“魔君!”连须和贯众边打边退,虽然身上也受了不少伤,却还是拼死赶到了崇辉君身边,帮他击退了好几个缠斗不休的天兵。
“魔君,你没事吧?!”连须一把扶住了崇辉君,想要将他搀扶起来,崇辉君只是摇了摇头,却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如芍姑娘,你们快点过来,魔君受伤了!”贯众冲着另一边的如芍大声喊道,接着又忙着砍杀了几个准备进攻的天兵。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十万天兵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魔尊和大护法都没有回来,要是继续这么耗下去,只怕魔君会受不住啊!”连须低头看着面色惨白的崇辉君,复又抬起头来,正好撞见了紫河的视线。
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须忙冲着紫河急切道:“请紫河真人发发慈悲,救救我们魔君大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