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其他,但问吾心
紫河微微一怔,他没想到牡丹会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下意识地开口道:“我和他……”
牡丹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问题有些无理,忙解释道:“如果不便的话仙君可以不说,我刚刚所言只是一时兴起而已,并没有其他意思,还请仙君不要见怪。”
紫河摇了摇头:“怎么会,只是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和他之间的事说起来实在太过纷杂,不是三言两语可以道清楚的。”
紫河说的是真话,他与崇辉君的那些往事太过于繁杂,如果认真论起来,怕是要从千年前自己在银河之畔见到河水中倒映出的崇辉君的笑颜开始,之后便是崇辉君被贬下界,自己化身成何离追随他而去,再到崇辉君杀妻证道,自己重回天界……这一桩桩一件件自然可以简单的一笔带过,可如果仔细想来,却只觉得恍如隔世。
牡丹迟疑了片刻才道:“我虽然不知道仙君与这位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只从仙君对公子的这份紧张上也能看出一二,当初苏陆带着你来找我解蛊的时候,你对他可以说是不假颜色,我那时候只以为是仙君您的脾气如此,也没有放在心上。
可今日看到你对这位公子的态度,我方才明白,哪有什么天性寡淡,只是没有遇见自己在乎的人罢了,也不知苏陆那小子知晓今日之事后会不会伤心,但情字一事又岂是先来后到四个字可以说清楚的?
更何况这位公子对仙君也并非无情,你不过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他即便还在昏迷中,却还是乖乖吞下了药丸,之后缝合伤口的时候,他也是听了你的话,才强忍着伤痛没有挣扎,足可见他对你的在乎,我想仙君与这位公子是相互心悦的吧?”
不得不说,牡丹虽然连崇辉君的名字尚不知晓,但却对紫河与崇辉君二人之间的关系说准了七八分。
紫河闻言没有认同,也没有出言反驳,只是沉默了片刻,接着才长长叹了一口气:“我跟他之间……早已不是心悦二字可以道明白的。”
他对崇辉君的感情太过复杂,甚至于在提起这个人名字的时候,心中也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各种滋味俱全,一时之间,紫河竟然说不清楚,他对崇辉君究竟恨有几分、爱有几分。
牡丹盯着紫河的面容,像是要透过这张脸看穿他的内心一般,过了半晌之后,牡丹忽然绽出了一个微妙的笑来:“仙君可还记得我之前答应苏陆帮他制情蛊一事?那时仙君便问过我,为什么明明知道此事不妥,却还是要相助……”
紫河眼帘一掀,似乎回忆起了往日旧事,他微微点头,道:“不错,那时你告诉我,是因为感动于苏陆宁愿放弃自己一条狐尾的痴心,所以才会帮他。”
“正是如此,就像我今日会答应仙君救这位公子一样,也是出于感动仙君对我的信任,说起来可能有些可笑,但这便是我的做事原则。”
“做事原则?”紫河颇为不解。
牡丹笑着继续道:“不错,我行事不问其他,但问吾心,凡是吾心所愿,我都会去尽力一试,以求之后不留遗憾,之前会帮苏陆是这个原因,现在会帮仙君也是这个原因,这世间之事太难周全,祸福相倚,没有人能知道明天之事,便只能尽力过好眼下的每一天。
我想,仙君若是今后遇到烦恼难决之事,也可以试试我的方法。”
“不问其他,但问吾心……”紫河细细咀嚼着这八个字,若有所思。
“仙君说与这位公子之间的事太过错综复杂,不是简单的两个字可以说清楚的,那仙君只需问问自己的心,便能在这千千结中找到自己最想要的答案。”牡丹一手托着腮,一手缓缓扇着炉中的炭火,状似无意地说着。
紫河将目光移到了崇辉君沉睡的面庞之上,那人的容貌比起自己第一次见他之时已多了几分沉稳坚毅,而这几分沉稳坚毅却是在幽冥界的这些年里沉淀出来的,想想未免讽刺。
“多谢姑娘的好心提醒,但眼下我已经没有心思去想那些事情了,只盼着他能熬过今晚,好好活下去便好。”紫河收回思绪,声音复又低沉了下来。
牡丹暗暗叹了一口气,也不便多劝,只得将注意力放回到了炉上的药罐。
天色将亮之时,牡丹将药罐从炉子上取了下来,又把罐中浓稠的黑色汤药倒进了一个敞口碗中,接着转头嘱咐守在床边的紫河:“仙君,这药已经熬好了,要一勺一勺喂进这位公子的口中,这个活儿只怕我是做不了了,还得麻烦你来。”
这话虽然咋一听没什么问题,但紫河却从中嗅到了打趣的意味,他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分辩些什么,到底还是没有将话说出来,只是冲着牡丹点了点头:“有劳姑娘了。”
紫河端着碗勺,慢慢凑到崇辉君面前,先是轻轻唤了他两声,崇辉君的睫毛微微颤了几下,却并没有醒过来。
牡丹在一旁提醒道:“仙君,这药汁恐怕不能像药丸一样硬喂,一旦呛到了,这位公子一咳嗽起来,只怕会将刚缝好的伤口重新崩开。”
紫河皱了皱眉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转头看向牡丹:“牡丹姑娘劳累了一天,想必也是饿了,不如先去厨房做点吃的吧,这边有我在,你也可以稍稍放松些。”
牡丹初闻此言只是觉得奇怪,这并不像紫河会说出的话,况且这话又说的没头没尾,实在有些莫名其妙,但当她细细琢磨后却品出了几分别样的味道。
紫河似乎是在故意支开她,才会用这样牵强的理由,目光落在紫河手中的那碗药汤上,牡丹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不由得会心一笑,冲着紫河颔首笑道:“好,我先去熬点红枣粥,待会儿做好之后请仙君一起品尝。”
待牡丹离开房间后,紫河摸了摸已经逐渐变温的碗壁,又低头看了崇辉君一眼,接着将碗端起,一口气饮了小半碗药汁,那浓黑的液体不知道加了些什么,味道又腥又苦,让人几欲作呕。
紫河强忍着口中的腥苦,俯身将两片嘴唇覆在了崇辉君的唇畔之上,用手将崇辉君的嘴巴轻轻掰开,一点一点地将口中的药汁哺进了崇辉君的口中。
药汁刚进入崇辉君口中的时候,他像是忍耐不住那可怕的味道,本能的便要将药汁往外吐,紫河忙用舌尖抵住了崇辉君的舌根,没有了舌根的阻拦,苦涩的液体毫无阻碍的滑进了崇辉君的喉咙里。
紫河半边身子都虚伏在崇辉君身上,因此当崇辉君喉结上下微微滚动,表示那药汁已经落入腹中时,紫河第一时间便感知到了,这样顺利的喂进汤药却让他有些慌乱,他静静等了片刻,并未感到崇辉君有被呛到的迹象,这才稍微放下了心来。
崇辉君的眉头因为这腥苦的汤药而紧紧皱起,待汤药从喉间滑落悉数流入腹中后,那苦涩的味道便减淡了些许,舌尖反倒探到了什么柔软而湿滑的东西。
紫河愣了一下,还没等他离开崇辉君的唇畔,那人已经用舌头搅上了他的舌尖,感觉到舌尖被对方狠狠一吸,一股胀痛立马从舌尖蔓延开来。
崇辉君像是尝到了甜头似的,舌头迫不及待地探进了紫河的唇缝之中,近乎贪婪地扫过了他口中的每一寸领土,似乎想要吸走紫河口中的所有甘液。
待紫河从崇辉君身上抽身离开,只觉得舌尖一阵阵胀痛,嘴巴里几乎快要被崇辉君搅出火来,可躺在床上做恶的那人却浑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嘴唇微张间仍能看出胸口在上下起伏着,多半是因为刚才的亲吻导致气息不稳,虽然跟之前的安稳睡姿想必略显狼狈,但崇辉君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抹难得的松懈之意,甚至连唇角也微微上扬。
紫河强忍住心头的怒火,又端起放在一旁的碗,喝了一半的药汁,扒开崇辉君的嘴哺了进去,如此重复了三次,那一碗药汁总算是喂完了,除了最开始抗拒了一下,之后几次喂药可以说是非常顺利,崇辉君几乎对紫河送入口中的药没有丝毫抵抗,十分顺从的吞入了喉中,还不忘再冲着紫河要点“甜头”。
等一碗药喂完后,牡丹也正好从屋外走了进来,脸上还挂着掩盖不住的笑意:“粥已经在锅里煮着了,再等一会儿就能吃了……仙君,那碗药可喂完了吗?”
话音刚落,牡丹便瞧见了桌上放着的空碗,眉眼一弯,冲着紫河竖起了大拇指:“还是仙君有办法,牡丹拜服!”
紫河:“……”
这虽然是夸人的话,但紫河怎么听都不太对劲,他轻咳了一声,想要掩盖住屋子里的诡异气氛:“按照姑娘的说法,他已经熬过了这一晚,应该没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