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阳君说的都是真的吗
紫河听到苏陆这样说并没有十分意外,他知道冷阳君回到天庭后,十有八九会当着众仙的面将幽冥界中自己的所作所为添油加醋的说出来,与魔族众人为伍,保护崇辉君,亲手残杀同胞……这每一桩罪行都足以在天界掀起轩然大波。
紫河的神色冷静,只是看着苏陆道:“天帝信了冷阳君的话?”
苏陆抿了抿嘴唇,看起来反倒比紫河要更紧张:“天帝只说要等你回天庭后召见你问话,但是有不少人因为崇辉君的入魔的例子在先,都选择相信了冷阳君的话……
我在青丘听说了这件事心里很着急,又得知你带着受伤的崇辉君摆脱了天兵的追捕逃走了,我想了一圈,知道你最有可能逃进十万大山,找牡丹姑娘为崇辉君疗伤,所以就抱着试试看的念头找来了,没想到竟然真的在这里看到了崇辉君。”
紫河自顾自点了点,顺着苏陆的话说了下去:“你之所以会那么急着等我回来,是怕我会抢先一步,回到天庭自投罗网对不对?”
苏陆应了一声,目光中的焦灼并未因为紫河的冷静从容而消减分毫,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口追问道:“冷阳君说的都是真的吗?”
紫河没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了。
苏陆见紫河缓缓垂下了眼眸,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样子,心中已经有了几分较量,忙开口为紫河分辩道:“我明白的,就算你真的杀了天兵,也一定是有别的理由,绝对不是冷阳君说的残杀!”
紫河闻言不由得大震,他自己尚且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杀死天兵的行为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苏陆竟然在不知内情的情况下选择毫不犹豫的相信自己,这份信任的确让他心生动容和感激。
“苏陆,谢谢你相信我,”紫河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沙哑:“也谢谢你不远千里找来跟我说这些,但是天庭我是必须要回去的。”
“为什么?!”这回不仅是苏陆,就连原本在一旁静静听二人对话的牡丹也忍不住失声问道。
紫河定了定神,将冯临失踪之事与厉昭然的反应告知了苏陆和牡丹两个人。
“厉昭然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如果天庭真的将冯临抓走,那为了解救魔族的大护法而出兵,这便成了顺理成章的理由,这些年来魔族一直只是在幽冥界中休养生息,慢慢壮大势力,如果当真因为冯临出兵天界,只怕到时候不知要有多少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紫河的一席话重重砸入了两人心间,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静默,不知沉默了多久,苏陆才抬起头看向紫河,眼中尽是笃定之色:“冯临失踪不过是厉昭然出兵的借口罢了!”
紫河深吸一口气:“我何尝不知道冯临只是厉昭然找的借口?只不过这个借口实在太过冠冕堂皇,谁也不能说些什么,唯有我回到天庭面见天帝,将这件事的利弊轻重告知天帝,如果冯临真的被天兵捉走倒好说,我只是担心冯临并不在天界,这样一来,事情反倒不好办了……”
紫河越说声音越低,苏陆和牡丹也陷入了沉思,三人全然没有发现身后原本躺在床上安睡的崇辉君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
“魔尊不会出兵征讨天界。”崇辉君略带沙哑的声音惹得三人齐齐回头,紫河见崇辉君已然醒了过来,正扶着床沿想要坐起,赶忙走了过去一把扶住了他。
“别乱动,当心你的伤!”紫河出言提醒,语气中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焦急。
崇辉君仰起头定定看着紫河的脸,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魔尊之前跟我谈过,即便顺风之时,他也不会像天界一般选择出兵征伐,而是要固本拓土,将魔族的领地不断扩大。”
“什么?”紫河迎上崇辉君的视线,不由得一愣。
崇辉君因为坐姿的关系稍稍有些吃力,他一手虚捂着受伤的肩头,一边又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自然些:“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魔尊接下来应该会对灵界出手,其实除了青丘狐族之外,羽族与灵兽族早已被魔族瓦解殆尽,想要完全收服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崇辉君话语中提到了青丘狐族,紫河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后的苏陆。
苏陆闻言面色一沉,已然带上了几分担忧:“不错,事实上不止羽族和灵兽族,即便是青丘之中,明里暗里认可归顺魔界之人也不在少数,父王因为这件事大伤脑筋,只是仍想不出应对之法。”
“魔尊拓展疆土之心早就有了,冯临之事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借口,不管你回不回天庭,向不向天帝禀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怕都难以改变魔尊的心意,况且你此番回到天庭,若是被其他人知道,难免会说你是为了冯临这个魔族中人而来,到时候更是落实了你与魔界为伍的罪名,只怕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崇辉君的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说起话来也是断断续续,待他说完了这一大段话后早已气喘不止,牡丹忙顺手从桌边倒了一碗茶水,递到了紫河手中:“仙君,先给公子喂些水,让他把气喘匀。”
紫河依言照办,将茶碗送到崇辉君嘴边,一点一点小心将茶水喂进崇辉君口中,一旁的苏陆见到这幅画面,神色不由得黯然了些。
“你还是少说些话,再躺下休息一会儿吧!”紫河给崇辉君喂完了水,眉头微锁替他顺了顺气。
崇辉君轻轻摇了摇头,捉住了紫河搭在床边的一点衣袖:“我没事,你听我说,现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回到天界,否则所有人都会将矛头指向你。”
短短一句话却被崇辉君说的语重心长,宛如一句叮咛,紫河神色不定:“你的意思是任由厉昭然举兵征伐拓土吗?”
崇辉君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我知道你没办法眼睁睁看着魔尊杀戮无辜,我也并不是要你袖手旁观,只是希望你再等一等,等天界认识到单凭他们的力量是没有办法与魔尊为敌,到时候他们自然会想到你,为了能有与魔尊制衡之人,天帝定然会将前事一笔勾销,到时候你自然可以重回天庭,率兵抵抗魔尊。”
崇辉君的话并非没有道理,紫河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你再让我想一想……”
一旁的苏陆着急道:“这种事还需要想什么啊,当然是不能回去的!你现在回到天庭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若是天帝真信了冷阳君所言,也要将你押往斩仙台该怎么办?当初他对着自己的亲侄儿尚且能忍心下手,更何况是对你?”
崇辉君听到斩仙台三个字微微一愣,眼中顿时浮起了几丝惊慌之色,他还记得之前的那个梦,紫河立身于斩仙台之上,自己拼命想要救他,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动弹不了分毫。
紫河轻轻一笑:“说实话,我并不担心天界其他人会对我做什么,即便天帝亲自下旨要处决我,我也自信没有人能制得住我,更别提将我押往斩仙台了。”
崇辉君还未从梦中的回忆彻底抽身而出,神情有些许的恍惚:“我知道那些人,甚至于天帝都未必是你的对手,但若他们威胁你呢?一个天兵的死尚且让你郁结于心,倘若真到了同胞为敌的那天,你当真忍心对天界众仙下手吗?”
紫河一怔,他从未想过崇辉君提到的可能,如果真到了兵戎相见的一天,自己当真能对那些同居天界、同为神仙的熟面孔毫不留情的动手吗?
他不能确定。
崇辉君看出了紫河的挣扎,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又继续道:“眼下除了十万大山,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了,你便留在这里,如果外面真有什么大动静,还得麻烦苏陆想办法来传个信,十万大山与世隔绝,只有用这种办法通晓外面的消息了。”
崇辉君将目光转向了苏陆,苏陆没料到自己会被提及,本能的对崇辉君心生抗拒:“凭什么是我?!”
崇辉君双手撑着床铺,勉强坐直了身体,朝着苏陆深深弯腰行了个大礼:“这是个不情之请,我知道本不该烦劳你,但眼下实在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得拜托六王子了!”
苏陆被崇辉君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措手不及,磕磕巴巴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眼前这个崇辉君跟他印象中的模样实在相差甚远,一时之间,他实在没办法接受眼前这个思虑周全、举止稳重的男人会是当初那个暴躁易怒、唯我独尊的崇辉君。
牡丹虽明白这两人的情敌关系,但也能分清事情的轻重缓急,故而朝着苏陆劝说道:“公子所言不错,你住的青丘本就与十万大山相连,来往也方便些,再说知晓我这住处的人怕是只有我们四个,你若不愿答应,就算我们想找其他人只怕也是有心无力呀。”
我还是想为你做一点事
苏陆脸上闪过一丝别扭,嘴唇抿了抿,却仍旧没有开口答应下来。
直到紫河抬眸看向苏陆,眼中满是诚挚:“苏陆,算我拜托你,能不能帮我们这个忙?”
苏陆的耳垂泛起了点点红晕,他别过视线,错开了紫河的目光,转头看向窗外黑沉沉的天空,深吸一口气后,道:“你想要我做的事,我怎么会不做……但我也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