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崇辉君
厉昭然目光越过七杀星君,落在了冯临身上:“星君的话倒是提醒了本尊,不继续打下去也行,只需天帝当着三界众人的面对冯临行大礼道歉,那这事就算过去了。”
七杀星君还未说话,太虚真君便已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厉昭然大声驳斥:“你想得美!要天帝给一个魔头道歉,我宁可战死沙场也不会允许!”
天帝的脸色早已阴沉如乌云,闻听厉昭然的大逆之言并没有立即开口,只是用一双犀利的目光盯着厉昭然,像是要从他的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七杀星君冷哼一声,手中的长枪越握越紧:“既然魔尊咄咄逼人,为的就是继续挑起战火,那本将军必定迎战,绝不让魔尊失望。”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表示双方已经谈崩了,三族族王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想到自己一路赶来,看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比起族王而言,更加气闷的则是天界众人,本以为冯临在手便可以胜券在握,却没想到冯临会调过头反咬一口,关键是他身上的那道伤,更是坐实了他被天界俘虏的说法。
这样一出好戏硬生生被唱毁了,其中的愤懑和不甘究竟有几分,怕是只有天界自己才知道。
紫河隔着人群看向冯临,旁人不知道那人手臂上的伤是从何而来,可他却再清楚不过,但即便他当众说出冯临手臂上的伤是他自己所为,若是没有证据,怕是也没有人会相信,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从天庭取来四海宝鉴,到时候一切真假便能见分晓。
想到这里,紫河缩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偷取四海宝鉴的罪名倒是小事,他担心的是四海宝鉴会映出不该映的往事,每个人心中都有想探知的秘密,这些秘密如同深潭之中的湿藤,紧紧攀附在每个人的心底,可一旦被拔出来窥知了全貌,对旁人而言却未必是好事,越是位高权重之人,他心中的秘密就越多,紫河担心若他真取来了四海宝鉴,当着这众人的面,若是泄露了谁不该为人知的往事,只怕不知道又要惹来多少麻烦。
正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忽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对岸沉沉响起:“且慢!”
紫河浑身一颤,他不会认不出这是崇辉君的声音,几乎是一瞬间,紫河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崇辉君脑子里哪一根筋搭错了,竟然当着三界众人的面暴露影踪。
这道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大家纷纷转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只见一片幽深的丛林中,一道深色的身影自梢头飞出,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径自跃到了浮水之上,与厉昭然、七杀星君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当众人看清那人的面容时,两岸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便不绝于耳。
“崇辉君?!”
“当真是崇辉君!”
“他一个天庭叛徒竟然还敢露面?!”
“魔君大人?他怎么会在这里?!”
“等等,魔君从前也是天界上仙,他现在冒出来难不成是要帮着天界,跟魔尊大人作对了?”
……
质问声一浪高过一浪,紫河将这些话语尽数收入耳中,只觉得太阳穴像是被针扎了似的,一纵一纵疼得厉害,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崇辉君,对方像是感知到了紫河的视线一般,倏的转过头来,待看清人群中的紫河后,崇辉君原本略显严肃的面容忽然绽出一个笑来,他冲着紫河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又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担心。
紫河勉强压住了狂跳的一颗心,他怎么能不担心?明明昨晚崇辉君才答应了自己绝对不会被人发现踪迹,可今日却一声招呼不打便公然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天帝在看到崇辉君的时候也是眯起了眼睛,喃喃念出了崇辉君的名字,相比起所有人而言,太虚真君是最激动的那个,他难掩满脸的喜色,冲着崇辉君高高举起手臂,若不是碍着众人在场,怕是要直接喊出挚友的名字了。
因为崇辉君的出现太过出乎意料,天界众人一时之间反倒忘记了追究他叛逃天庭、加入魔族之事了。
厉昭然紧紧盯着崇辉君,似乎想要透过他的皮囊看清他的心思似的,过了片刻,厉昭然才露出了一个笑:“魔君不是应该在静修养伤吗?怎么,刚才又躲在哪里看好戏呢?”
他这番话说得像是开玩笑,也像是阴阳怪气,全凭旁人如何拆解,崇辉君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一般,也冲着厉昭然轻轻一笑:“昨日跟魔尊大人辞行后原本打算离开此地,找个安静的去处修养来着,可临行之前忽然改了主意,便多留了一夜,没想到这一醒来便看到了这样一出好戏。”
崇辉君淡淡道出了“辞行”二字,等于当着在场众人的面与厉昭然撇清了关系,厉昭然闻言挑了挑眉毛,没再多说什么。
一直站在人群中没有开口的冷阳君忽然抬高了音量:“崇辉君这是什么意思?是打算跟魔族撇清干系,再重回天界吗?”
崇辉君目光扫过冷阳君,很快便移开了,像是压根没有看见这个人一般,冷阳君自然没有忽略这一点,狠狠咬住了下唇。
“我原本没打算露面,实在是这出戏眼看着便要唱不下去了,若真等到曲终人散,我怕是想与冯临兄再说几句话也难了。”崇辉君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冯临身上。
冯临脸色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他仰头望着崇辉君,眼中毫无波澜:“说起来我与崇辉君从前都在魔尊大人手下做事,自然有情分在其中,崇辉君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便只管说就是了。”
崇辉君点了点头,嘴角扯起了微妙的弧度:“既然如此,我这里正好有几件事要问你,不知道大护法能否一一作答?”
话音刚落,崇辉君便陡然抬高了音量:“实不相瞒,此人一直躲在幽冥界,乃是昨日我与紫河真人一同找到了他的藏身所在,又将他带来了浮水,交给了天帝。”
冯临似乎并未被崇辉君影响,依旧坚持原来的回答:“抱歉,我听不懂崇辉君在说什么。”
崇辉君对冯临的答案毫不意外,他兀自点了点头,而后忽然将目光转向了角落里的紫河:“大护法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怕是因为我说得不够清楚,那便劳烦紫河真人帮我一个忙,再出来问一遍大护法吧!”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紫河的身上,紫河怎么也没想到崇辉君会忽然将话头转到自己身上,一时之间只觉惊愕,待回过神来顿觉那些目光似要化为利针纷至刺来。
紫河心中疑惑崇辉君到底在耍什么把戏,可面上却没有显现出什么,只是仰头看着崇辉君:“你要我问冯临什么?”
崇辉君眼角含笑:“自然是要劳烦真人当着冯临的面,再问一遍昨日我们在幽冥界抓住他的事。”
紫河心中惴惴,崇辉君这一招全然没有章法,冯临既然已经当众否认了是被自己抓来,又怎么会轻易翻供?自己去问与旁人去问又有何区别?
天帝亦是眉头紧锁,大约是担心崇辉君在有意闹事,连声音也带上了几分不悦:“崇辉,这里是什么地方?三界众人都在,岂容你这样胡闹?!”
崇辉君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冲着天帝行了个礼:“禀天帝,崇辉并非胡闹,您且让紫河真人一试便知结果,若冯临依旧没有说真话,崇辉任凭天帝处罚。”
天帝嘴唇动了动,只是还未出声,紫河便已然走了出来:“天帝,紫河愿意一试。”
天帝的目光在紫河与崇辉君两人身上来回逡巡了片刻,方才点头应允。
紫河径直走到了冯临面前,目光紧紧落在冯临的面上,冯临也直视着紫河,周围忽然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着紫河开口。
片刻之后,紫河缓缓张口:“冯临,我且来问你,你昨日是否见过我?”
冯临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未曾……”
刚吐出了这两个字,冯临便神色一凛,似乎遭受了极大的痛苦,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双眼暴睁,额头上青筋条条凸起,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便倒在了地上,双手紧紧捂着胸口,口中溢出了撕心裂肺地痛苦呻吟。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在场每一个人,厉昭然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呵斥道:“你们给冯临下了毒?!”
天帝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胡说!大家都在旁边亲眼看着,无人触碰冯临一下,谁能给他下毒?!”
紫河一脸惊诧地看着冯临倒在了自己脚边,那人痛彻心扉的模样像是下一刻便会死去,几乎在一瞬间,紫河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他猛地转头看向崇辉君,崇辉君迎上了紫河的目光,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冲着他眨了眨眼。
一切的疑惑在这一刻迎刃而解,紫河终于明白了崇辉君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