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的夜,清澈到仿佛能看见银河河底,透着晕染的光。
四个趁着其它人睡着的时候偷溜出来的人匍匐在一处矮坡凹处,压低了嗓音吵嚷。
“哎呀你往那边挤挤,我这里有石头,硌得慌!”
“滚犊子,戈壁滩上哪没石头你告我!”
“真不行,你挤挤,过去一点。”
“嘿,我是你前辈,尊老懂不懂?”
“爱幼被你吃了?”
“尊老在前,爱幼在后。”
“屁,尊老爱幼不分前后,人家是并行词语结构。”
楼岚吐出一口气,回头看了看李海洋,又冲不远处另一个土窝子抬了抬下巴。
李海洋闭了闭眼。
两人默契又无声地悄悄转移阵地。
那边等钟援朝跟彭五湖吵完了才发现两人已经齐刷刷被嫌弃了。
两人对视一眼,彭五湖拍拍嘴巴,做了个闭嘴安静的姿势,钟援朝默默捂嘴。
刚才其实也不是真吵架,而是第一次摸黑出来打猎,太激动,一时忍不住。
加上刚好身边又有一个跟自己怀揣着同样激动得无处安放的同伴,于是就打打闹闹玩了起来。
现在被嫌弃,两人也立刻找回理智,不再瞎闹,安静地假装自己是戈壁滩上随处可见的一块石头。
知青点里只有一匹刚熬过冬天,浑身没挂几两肉的瘦马,他们有四个人,肯定不能骑马,所以商量一番,只能步行来到附近的一小块草地“守草待兔”。
戈壁滩上最常见的就是野兔,兔子生命力顽强,繁衍能力也强,多打一些也不会影响生态圈。
没有厚重云层当“棉被”的边疆夜晚,地面温度在失去阳光照射后迅速流失,到了夜晚,早已是透到心里头的凉。
好在他们提前有所准备,都把刚收起来没两天的冬衣带上了,这会儿往身上一裹,耐心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小草地。
说小,那是真的小,面积也就十多平方的样子。可这一块因为低矮以及向阳的地势,有着短时间丰沛的积雪滋润,潜伏了一个冬的草籽草根飞快发芽,长出一片鲜嫩可人的绿来。
北边的土地是神奇的,就像边疆戈壁,看着荒凉一片寸草不生。可一旦有着足够的水浇灌,所有植物就会疯狂生长,像是知道它们得到如此多宝贵水源馈赠的机会不多,所以格外珍惜一样。
比起周围癞疤一样深深浅浅稀稀拉拉的青草,这一小块草地着实太过引人注目。
果然,这份引人注目不单单是对人类来说,对吃草的动物来说,也是拥有着无限的吸引力。
没多久,安静的夜晚多了一些轻微的响动。
再耐心等待了十多分钟,终于,几只灰麻野兔结伴而来,有兔子奔跑,有兔子竖着耳朵张望警戒。
钟援朝跟彭五湖精神为之一振,越发小心地捂着嘴僵硬着身体,连呼吸都放轻了拉长了,生怕自己发出点声音,把好不容易等来的猎物给吓跑了。
另一边,楼岚跟李海洋也通过眼神交流,达成了默契。
木仓交到了李海洋手里,再次确定了一下火/药填塞得没问题。木仓杆悄然探出,黑洞洞的木仓口对准了几只兔子里最肥硕的那只
砰――!
骤然一声木仓响,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远方正在捕猎或进食的戈壁动物们惊疑不定地纷纷抬头望向木仓响的方向。
李海洋的木仓法很好,虽然稍有偏差,却也一木仓打得那只肥兔子失去了逃跑的力气。
木仓响的同时,楼岚捏在手里的那块尖锐鹅卵碎石也急射而出,带着破空之声,准确命中他选定的目标。
剩下的几只兔子仓皇奔跑,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四个人从土窝子里跳出来跑过去,捡起两只尚在蹬腿的兔子,一时间眉开眼笑,就连许久没有吭声的李海洋也不由舒展了眉梢,死气沉沉的眼睛里带出些笑意。
“可以啊李大哥,这木仓法,真神!”
“楼岚,你用啥打的?刚才这只兔子蹬腿儿的时候我都给愣住了,以为它是有心脏病,被木仓声吓死的。”
明明是旁观的看客,钟援朝和彭五湖却比楼岚他们俩还激动,扯着兔子翻来看去,嘴上一个劲儿佩服赞叹。
像是许久没有被人这么热烈地赞美过,李海洋侧了侧身,忍不住挠脸,憋了半天,也憋出一句对楼岚说的话:“你手劲儿挺大的。”
光靠手发力就能砸死一只兔子,更别说堪称一绝的准头了,确实也挺让人震惊的。
楼岚笑了笑,甩甩右手:“想到能吃肉,我这浑身的劲儿就都往这里来了。”
一句话说得钟援朝彭五湖哈哈大笑,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旁边的李海洋也牵动嘴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
“哎李大哥,原来你会笑啊!”彭五湖得意忘形,把平日相处时的谨慎都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居然打趣起了李海洋。
气氛顿时一僵。
反倒是李海洋,全当没听见,收了那抹弯起的弧度,拿着木仓转身选了方向往前走。
彭五湖回过神来,讪讪然抠脑壳,一双眼珠子转着去看钟援朝跟楼岚,像是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弥补。
楼岚没给予他希望的回答,只是快步跟上去,见两人还傻站着,不由无奈回头招手:“还不走?等着在这里喂狼?”
兔子有血流出来,血腥味飘散,哪怕有木仓声以及空气中残留的火/药味震慑,再过不久,留在地上的血腥味依旧会招来食肉动物的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