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北天君本人似无所觉,等缘杏坐下,他便开门见山地道:“杏儿,你是画心伴生,除了内宫心法之外,画技的磨练也十分重要,对吧?”
缘杏点点头。
画心能让所画之物成真,那么想要的东西若是画不出来,那就毫无意义了,画技当然极其重要。
北天君顿了顿,说:“——但很不巧,在琴棋书画这四项之中,我独善琴棋。书画不能说完全不会,但若是要当师父,还是当你这画心的师父,却欠了许多火候。”
缘杏没想到会从北天君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不禁惊讶。
她道:“可是……我听爹娘说,当初是师父您主动上门,说你我有师徒之缘,待我年满七岁,就能拜您为师的。”
北天君说:“不错。”
缘杏问:“可师父您更善琴棋的话,为何收的是我,而不是哥哥呢?”
缘杏是画心伴生,哥哥缘正是棋心伴生。
既然北天君更善琴棋,那理应是教导哥哥更合适才对。
北天君峨眉浅蹙,道:“这件事,我多年来也一直想不明白。”
他说:“我无多少照顾小女孩的经验,又是男子,其实也更适合教导男弟子。可我当年反复算卦三次,结果都是与我有师徒之缘的是你,而不是你兄长。
“我不解天道是何用意,但原本想既然上天命我当你师父,我的能力稍微教一阵想来也无碍,便还是如约收下了你。只是,今日终于见到你这画心的水平,着实超过了我的想象,也让我想透了一件事——我教不了你画技。”
缘杏坐在蒲团上,局促不安,小小的身体因为担心绷得很紧。
师父说教不了她,那她接下来会如何?
就在这里消磨度日?还是会被师父扫地出门送回狐宫?
缘杏问:“那、那我怎么办?”
北天君想了一想。
他说:“我想了一下,或许并非完全没有解决之法——虽然师父只能有一个,但老师可以有数名。”
缘杏一怔。
北天君说:“我依旧指教你修炼心法、为人道理,但你的画技,我单独聘一位老师给你,除了跟我修炼以外,你平时再与老师学习画技,你看如何?”
缘杏先是错愕,接着,眼睛便亮了起来。
这对缘杏来说当然是好事。
尽管在北天宫也才留了几日,但她从小就知道北天君日后会是她的师父,这几天留下来,也多少有了感情,不仅仅是师父,还有羽师兄、煈师兄,缘杏现在,是不想离开的。
若是再聘一位老师,北天君就依然是她师父,但也能有先生教她画技。
缘杏喜出望外,高兴道:“谢谢师父!”
北天君望着她的样子好笑,抬手轻抚了抚她的脑袋,说:“乖徒儿。”
……
东天境。
既夜。
如今正在随东天女君修炼的天狐族小少君缘正,今日收到了狐君宫送来的家信。
这一回从狐宫送来的信,比平时要厚。
父母照例是问他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与东天女君其他弟子相处是否融洽,信件内容与平时没有多大不同。
但有差异的,是除了父母的手书以外,还附上了缘杏拜师北天君后,第一次寄回狐宫的家书。
缘正读了一刻钟。
缘杏在信中,写得大多是她在北天宫的见闻,还有北天君与她两位师兄的为人,没怎么提及他这个哥哥。
这也没有办法,杏杏这回的书信,原本就是写给父母的。
但是在看到缘杏提及“公子羽”的内容时,缘正捏着信的手指,不禁一动。
他读到了缘杏那行“羽师兄一如传闻中所言,如圭如璋,清朗如月”。
缘杏尽量在描述时,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写得客观而冷静。
若是旁人读到,许是不会感觉这一句话与她说起师父、说起那位叫煈的师兄时有什么太大区别。
但缘正与缘杏是双生兄妹,他与妹妹之间有种难以言喻的心灵默契。
缘正看着缘杏对公子羽的夸奖,隐约感觉到,他这个文秀的妹妹,对那位公子羽的憧憬,好像不同寻常。
缘正的眉心浅浅皱起。
他不否认公子羽很出色。
即使他在修炼大会时输了公子羽一头,缘正也只是不甘心,并未心生怨恨。
但此时,看着平日里与自己有些生分的妹妹,如今羞怯又期盼地围着那位公子羽转,缘正内心,不知为何忽然不是滋味起来。
窗外月色静沉。
缘正低下头,将信妥善地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