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用过早膳,钟巧儿一帮人跟着云君墨,前往云王府。
当时云君墨在外置办宅子,是为了远离云王府,选的地方自然离云王府比较远。可以说云君墨住的地方,跟云王府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两者之间横跨了整个凉州城。
他们坐的是马车,加上这些天大雪纷飞,路不好走,一路下来走了将近一个时辰。
云家的祖籍,本就在这凉州,这云王府是在原来云家的府邸基础上扩建的,加上这府邸建着也有两三百年的历史了,看着非常有底蕴。
朱红色的大门透着古韵,白玉阶上和彩色琉璃瓦上被白雪覆盖,在阳光的折射下,折射出绚烂的光华,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错落有致,很是漂亮。
钟巧儿上辈子去过故宫,去过恭王府,对这建筑倒还好,赵崇玺和杜仲遥年岁比较大,而且见过的世面也比较多,也还行。钟三郎和李世伟这两个纯粹农村出来的乡下娃,看到这样的府邸,哪怕平日里再淡然,这会儿也有些拘谨。
不过,相对而言,钟三郎比起李世伟还是更淡然一些。
进了王府大门,昨儿个去请他们的管事,已经等着他们,待他们从马车上下来后,就引着他们往后院里去。
按说后宅不该叫外男进去的,但钟三郎和李世伟年岁还小,而杜仲遥和赵崇玺则是初次上门,去后院给王府的女主人问安一下,还是必要的。
所以,一帮人一蜂拥就往后院去。
王府正院,清晖院内
云君墨的渣爹现任云王云冀,云王继妃,极其一子一女云君啸、云嫣然一家子,正围坐在偏厅,其乐融融地享用早膳。
黄花梨桌子上,摆着满满的膳食,有外面买来的油炸果和马蹄烧饼,还有煮鸡蛋和牛乳,外加两盘炒菜,熏鱼、熏肉之类也没少,馒头粥之类的,自然更没少。
这样的膳食,并不是因着这会儿是年节才如是,而是一直如此。
一般大户人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范氏是个有心机的,为了叫两个孩子跟云冀有更多的时间培养感情,在她嫁给云冀后,就慢慢打破这条习惯。
十几年下来,一家子无论在哪里,都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而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就比如此刻,闺女云嫣然正一脸天真地说道,“父王,我听说大哥这次带了个姑娘回来呢。”
“他也到该成亲的年岁,有中意的姑娘最好。”
对云君墨,云冀当真是一点不放心上,之前听说人差点死掉,他听过之后就抛之脑后,压根没想过,过问是谁要这个儿子的命。再比如这次,儿子都回来大半个月了,他也从来没想过要这个儿子回家。
今天会说这句话,还是之前范氏在他跟前说,这个大儿子不定亲成亲,小儿子云君啸就没办法说亲,他才有此一说的。
在座的其他三人,是这世上最亲的三个人,对云君墨的存在,都非常不喜。
云冀对云君墨的态度,也是这三人一起努力,才叫那个占了世子之位的大哥,在他们父亲的心里一点地位都没。
而云嫣然这会儿会提这个话题,也是为了等会逼云君墨答应跟钟巧儿定亲,做的铺垫,“我听说大哥对那个姑娘无微不至,想来定是极喜欢人家姑娘家才是。”
云冀也不是傻瓜,知道闺女提这话题的目的是什么,干脆就说道,“如此婉娘你就张罗一番,帮他把这亲事给定下,如此咱们啸哥儿的亲事,你也能开始给张罗。”
范氏却是一脸为难,“可是我听说那姑娘,只是个农家女,如此身份如何配得上墨哥儿?”
“那是他自己相中的,又不是咱们为难他的,配不配是他的事,于咱们何干。”当年云君墨的母亲,是老爷子叫他娶的,他压根不喜欢,加上云君墨出生后,就由老爷子亲自教养,对这个儿子他当真一点喜欢不起来。
最主要的还有一点,云君墨从来没把他这个父亲当回事,他自然对这个儿子更厌恶。
“而且他娶个没背景的妻子,往后只要咱们啸哥儿有个得力的岳家帮衬,想要世子之位才更容易。”
就他跟云君墨的关系,真让他继承了这云王府,估计他死后不让他进家庙的事,这个逆子都做得出来,云冀当然不希望由他继承这云王府。
云冀这心思,正是范氏母子三人希望见到的,也是他们这么多年下来,一起努力的结果。
“如此这件事,咱们这次就争取定下来。只是,那姑娘这边由我出面可以,但墨哥儿那边一直不喜欢我,且他现在也是成年男子了,我不适合跟他说这件事。”
“那逆子那边,我来说,你只要负责那姑娘那边就好。”
“如此甚好。”
这话题说完,早膳也用完了,一家人移到正厅,才叫人上茶,就听下人来报,云君墨一行人已经快到这边,范氏遂又叫人上茶。
只是茶还没上,云君墨几人就到了。
首座上是身穿月白杭绸暗纹直裰,腰间束了墨玉腰带,头束紫金冠,腰带上系宝蓝地蛟龙出海荷包的中年男子。男子面白,五官清隽,配上这一身穿着,妥妥中年美大叔一枚。只是这美大叔看云君墨的视线,叫人不喜,钟巧儿忍不住蹙眉。
他身边是范氏,今天的范氏,一件枣红色金鱼戏藻的织金褙子,滚着三指宽的锦边,里面套一件石青色鸟衔菊团花纹袄子,深色马面裙,裙边绣着繁复的花边,头上戴着水头极好的玛瑙金钗,装扮得真是富贵中透着雅静,一贯的扮着高贵。
她的脸上倒是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叫人看不出半点不妥。
分座在两旁的,是一身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直裰,腰间束着缂丝带,吹着玲珑玉佩,一头乌黑的长发尽然没有束起,只是从两侧拢回脑后两缕发丝用红丝绦系了直直的坠下去。远山眉斜长入鬓,眉下一双眸子似深潭幽深,直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双唇,微微扬起带着玩世不恭的轻笑,一双眸子略过他们一行人,最终落在云君墨身上。
眼眸中的得意,轻易就叫人看了出来。
另一边是梳了坠马髻,簪了红珊瑚的钗子,穿了粉色杭绸素面袄子,湖水色梅花纹滚月牙锦边的褙子,系一条雪白织金的挑线裙子,脚穿粉缎凤穿花薄底绣鞋的云嫣然。
她脸上的得意表情,比云君啸更明显。
这一家人给钟巧儿的感官就是,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而这一家人最有话语权的怕是范氏这个最懂得隐藏心思的女主人,而云君啸两兄妹则是被宠坏的孩子,至于那云冀则是被范氏三母子糊弄的对象。
钟巧儿在打量这一家子的时候,一家人的视线也都落在她身上。
今天她穿一件月牙白刻丝袄子,罩了一件水红色镶边遍地织锦褙子,同样月牙白的湘裙,在底边绣了四指宽的海水鱼藻纹襕边,清透的水绿色映着月白的湘裙,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斜斜的坠马髻上簪着珍珠嵌宝做成的花钗,耳上坠着宝葫芦形的绞丝耳坠,手腕上套着银烧蓝的镯子,往那里一站,就如同出水芙蓉般的清雅,让人再也移不开眼睛。
钟巧儿一般不喜欢做这种庄重的打扮,但今天来这里,知道这一家人不安好心,她刻意做这般装扮,为的是无论气势,还是穿者打扮都不想叫人给看扁。
小姑娘家的最讨厌,别人长得比自己好看,可钟巧儿偏就比自己好看,身上的气势也比自己强大,这叫云嫣然心里如何能开心,她当即拉下脸,“不是说这只是个没见识的村姑?怎么她不仅穿得起这般华丽的衣衫,穿起来还这般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