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钟巧儿离开,杨伯基本都是一个人吃饭,难得今天这么热闹,加上又有个可以跟他一起聊感兴趣话题的人,他今天的胃口特别的好,整整多吃了一大碗米饭,还多喝了一碗汤。
晚膳后,叫人准备了茶点,几人到凉亭里泡茶聊天。
钟巧儿两人在京城发生的事情,杨伯知道得差不多,对其他的事情他没有多说,只是马铃薯种植这块,他却是有话说,“丫头,上京城和凉州城那边你动手的,我就不说了,但你说的以青石镇为中间的南方地区的种植,就由我来牵头,你负责协助就好。”
龙椅上那位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没人比他这个曾经当个他老师的人清楚。
小丫头本身的身份,干这件事倒是有好处,可如今她多了个云王世子未婚妻的身份,去做这么一件利民的事情,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小丫头挺合他心意的,在能力范围内的,他希望能护得她周全,莫让那位主觉得这小丫头对他产生威胁,从而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来。
司农官这个职位,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钟巧儿和云君墨两人早就知道,心里也已经有可以解决的办法,“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既然你不想再跟朝廷有牵连,那就不要再有牵扯。你担心的这件事,我跟钟小墨有办法解决?”
“什么办法?”
“以暴制暴,强出天际,让他不敢、也没能耐动我们。”
就像现在宣庆帝对云家一样,明明恨不得收了云家的权,但他没能力收。
所以,哪怕心里对云君墨再如何不满,宣庆帝也只能隐而不发。
杨伯听到她这年轻气盛的答案,无奈地摇头,“我相信你们两人能达到你所说的强悍,可你们不是独立的个体,你们身边还有在意的亲人朋友,他对你们没办法,不代表对你们身边的人没办法。”
“你们真那样做,到时候就会进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进的话,就是直接跟朝廷叫嚣,凭借云家军的力量,凭借这小丫头的本事,他相信他们不会输给朝廷,但在这个讲究尊卑的时代,进这一步要不得。
周文王演绎排列《易经》,以乾、坤为首位。孔子解释说:“天尊贵,地卑微,阳阴于是确定。由低至高排列有序,贵贱也就各得其位。”这是说君主和臣子之间的上下关系就像天和地一样不能互易。
《春秋》一书贬低诸侯,尊崇周王室,尽管周王室的官吏地位不高,在书中排列顺序仍在诸侯国君之上,由此可见孔圣人对于君臣关系的关注。如果不是夏桀、商纣那样的暴虐昏君,对手又遇上商汤、周武王这样的仁德明主,使人民归心、上天赐命的话,君臣之间的名分只能是作臣子的恪守臣节,矢死不渝。
所以如果商朝立贤明的微子为国君来取代纣王,成汤创立的商朝就可以永配上天;而吴国如果以仁德的季札做君主,开国之君太伯也可以永享祭祀。然而微子、季札二人宁肯国家灭亡也不愿做君主,实在是因为礼教的大节绝不可因此破坏。
所以说,礼教中最重要的就是地位高下的区分。
云家为臣,哪怕宣庆帝做得在如何过分,只要还没达到商纣王那样残暴,叫世人所不容,云君墨哪怕对抗胜了,也是世俗所不容的,更可能在史书中被留下乱臣贼子的记载。
云家一直以来都忠君为民,杨伯可不希望为这么件事情,云家的清誉被毁。
退的话,就表示你身边的人会遭殃,这点这两人绝对不想看到。
“我再怎么说也当个他的老师,如今又是独身一人,无儿无女的,加之年岁又大了,他不会对我有忌惮。”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站出来,会让他觉得,你这是跟我们站一起,把你当成跟他对立起来了?”
很明显这马铃薯是钟巧儿推广来的,如今杨伯去掺和进来,加之他们本来的交情就不错,不叫人多想都难。
“你担心的这个,之前我跟钟小墨欠缺考虑,想的法子的确有些不妥。不过,既然我们已经知道这法子行不通,总还能想到其他法子,你就不用掺和这件事。”
他们现在说的这些,都是他们预想的,不一定会发生,只是做准备。
既然已经有准备,那就不怕事情来,没必要太过草木皆兵。
小丫头走到哪里都有人护着她,显得他这个未婚夫好像很无能,连自己的未婚妻都护不住一样,叫云君墨心里怪不好受的,“谢谢杨伯的好意,不过本世子的女人,本世子自己护着,就不牢您老费心啦。”
没好气瞪了眼云君墨,“你还敢说?”
“要不是你的身份敏感,丫头哪里需要去操心这些,还敢说有你不用担心?”
这么多年下来,难得有个小丫头合他眼缘,他是真心希望这丫头好,才希望在这事上能帮到她,“老头子我一生无儿无女,没少人跟我说养个义子义女之类的话。这种为了将来故去有人送终,才产生的关系,老头子不感兴趣。”
“老头子就觉得,若是为了将来有人送终,那那些侍候我的仆人就可以做到的事,我没必要去做这样的感情牵扯。”
“难得这丫头对我胃口,让我想要护着她,不用你管我做什么,你只要做好自己的。做任何事之前,切记你有这么个未婚妻在,不要不顾后果就好。”
杨伯这话已经非常意有所指,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自然听得出来这当中的意思。
对云家跟皇家,总有一天会站在对立面的事,但凡对时局有点了解的人,就能遇见。
龙椅上那人虽然曾经是自己的学生,但杨伯对他并没多少师生情义,当然龙椅上那位对他同样也没师生情谊,两师徒甚至比普通的君臣关系还不如。
“这点你放心!”若说这世上,他最不愿意牵连的人是谁,那绝对钟巧儿莫属,“跟她定亲,娶她,是想一辈子护着她、疼着她、宠着她,如何舍得自己伤害她?”
“嘴巴一张一合,话就从唇间出来,做不做得到,谁知道?”
小丫头也没个疼爱他的父亲,既然他想护着她,那就姑且用父亲的身份,来审视这个在他没提前审核就让小丫头跟她定亲的男人吧。
虽然在他的做主下,小丫头认了智恒为义父,但她跟智恒终究相识的时日短,亲近不足客套十足,倒是跟杨伯一道的时候,难得会表现出小姑娘才有的样子,他喜欢小丫头这样子。所以,对杨伯如此作为,倒是乐见,就是有点不爽自己被小看而已,“那您觉得我如何做,觉可信?”
杨伯摆摆手,“两国订立盟约,尚可违约,更不用说只是两个人的关系。”
“男人要变心那是没道理可讲的,所以我也不说什么要你保证什么的。不过,你记住虽然我不过问世事已经很久,但不代表我护不住一个人。所以,如果哪天你食言,没做到自己刚刚说的那些,叫你找不上她绝对做得到,你好自为之。”
一直当背景板的钟三郎,这时候也适时开口,“这话我附议!”
“虽然我们几兄弟现在还没什么大作为,但只要我们肯努力,为巧儿搭建一个强而有力的靠山还是不成问题的。所以,你若真有一天叫她受了委屈,我们兄弟三人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希望你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