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珠原本木木在一旁看着,及至听了淮安这番分析,脸上几乎气炸了,“小姐,咱们一定得告诉三老爷和夫人!”
淮安不由得看她一眼,这丫头真是忠心,出嫁有一段日子了还不肯改口,口口声声小姐小姐的,再说,为什么是告诉傅三老爷?现成的萧家人就在这里呢。
淮安挺了挺略显单薄的胸膛。
凝霜有点好笑,却也知晓这小子怒从何来,说来的确是她不曾约束好下人,只是甘珠在家中叫惯了小姐,凝霜虽叮嘱过她数次,一时要改口称少夫人也难,只好先混着,等过些时日,她自然慢慢就习惯了。
至于该请傅家还是萧家做主么……
淮安催促道:“少夫人,还是快些报知公子吧,这事可耽搁不得!”
谁都知道萧家大房有多看重子嗣,张二夫人如此作为,等于是直接与大房为敌,世子爷焉能饶过?
然则凝霜思量片刻,却缓缓摇头道:“不,这件事,暂且不必让郎君知晓。”
淮安不解,“为何?”
凝霜款款道:“一来没有确实的证据,糕点是家中送来,可厨子是各房统一安排,从公府到此处,中间不知有多少人经手,二婶大可以辩称有人诬陷,反而容易打草惊蛇;二则,我刚嫁来萧家未久,根基尚不稳固,你想萧家信我的人多还是信二婶的人多?此事若处理不好,没准倒叫人倒打一耙,今后我在萧家的日子却难过了。”
淮安一想也是,脸上不由显出愁容来,“那该如何是好?”
依世子爷的性子,若知晓有人在打少夫人的主意,断不会轻易纵过的。
凝霜循循善诱,“所以还是先瞒着他为好,待我这厢有了章程,自会去同郎君商议,你无须着急。”
淮安只得答应,虽然此举有违忠仆的本分,可少夫人也是为了世子好,世子应该不会怪罪他吧?
他又看向那盒热气蒸腾的糕点,眉间怒意勃发,恨不得一脚踢开,“这害人的东西可不能再送了,少夫人,厨房那里您可得交代一声。”
凝霜却按住他的手,含笑道:“不行,还是照送不误。”
淮安疑心少夫人失心疯了。
凝霜暗叹一声,心道萧易成那样精明的人物,怎么却找了这样天真的仆人?但想起甘珠也是这样咋咋呼呼呆呆傻傻的,凝霜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两个倒像天生一对。
凝霜只得耐心解释,“你想啊,这糕点是日日在吃的,忽然不要,二婶那边难免起疑,与其等她发现端倪再想另外的法子来对付我,倒不如暂且按兵不动,这样,敌明我暗,反而更加安全。”
原来是障眼法啊,淮安恍然大悟,也就不加阻拦了。
甘珠亦明白过来,却愤愤道:“小姐,那这盘点心该如何处置?”
虽然柿子蒂能避孕不过是谣传,真吃了也不会怎样,但凝霜想着还是谨慎些为好,便道,“拿去喂狗吧,以后也是一样。”
淮安却忙珍惜地捧在怀里,“少夫人,既然是不要的东西,就赏给小的吧,免得糟蹋。”
可怜他自幼贫苦,一向缺吃少穿的,后来跟了世子爷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世子爷不爱吃零嘴,天天喝药,他想打点牙祭都不成呢。
这样精致的点心,每常想吃还吃不到。
凝霜忍俊不禁,“好,那你就拿去。”
甘珠上上下下打量了淮安几眼,见他只顾狼吞虎咽,终忍不住询问,“你不怕吃了生不出孩子么?”
淮安翻了个白眼,“我是男人啊。”
甘珠:“……”也对哦。
可她仍有点不放心,“那也说不好,生孩子又不是一个就能生的,你能保证你以后的娘子不会受影响么?”
淮安睨着她,“你管这么多做甚?莫非你想当我娘子?”
甘珠脸上一红,正要反驳,还好凝霜及时打岔,避免两人争执起来,她向淮安问道:“郎君说三少爷有个外室养在城郊,你可知道地方?”
虽然根据萧易成的说辞,萧荣成跟那女子发乎情止乎礼,说是外室不太妥当,可人家都甘愿舍弃父母私奔来此,凝霜也想不出更好的说辞了。
淮安三口两口将糕饼咽下,拍了拍手上的碎屑道:“少夫人您想做什么?”
凝霜也不隐瞒,“没什么,不过想请她前来,两人见个面,说说话。”
没准以后还会成为妯娌呢。
淮安摇头,“她不会肯的,那女子乖僻得很,虽行事叫人不齿,到底是私塾里养大的,性子幽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轻易不肯见人。”
凝霜当然明白,若不是这样固执的性子,也不会因萧荣成几句调戏般的情话就认为自己失了贞,以致要死要活非得赖上萧家。
但这正合凝霜的意,她微笑道:“若你告诉那位徐姑娘,我能助她达成所愿呢?”
淮安不得不对这位少夫人刮目相看——难怪世子会挑上傅二小姐做媳妇,两人真是匹配极了。
淮安眼睛发亮,“那就不是您非要见她,是她非要见夫人您了。”
此时他当然已体会到凝霜的意思,张二夫人这样清闲,处处将心思放在少夫人身上,那么,不如就给张二夫人找点事做,她有了别的烦恼,就不会这样汲汲营营针对大房了。
至于徐姑娘入门,会不会掀起新的风波,将二房闹得家反宅乱,就不得而知了——就算有,那也是二房自己该操心的问题。
凝霜回到家中,已是月上三竿。
她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正想着萧易成莫不是已先睡了——那样也好——就听到一句幽幽的问话,“你总算回来了?”
却是萧易成和衣坐在黑暗里,灯也没点。
凝霜心道这语气怎么跟“悔教夫婿觅封侯”的怨妇一般,她自己倒成了渣男。
摒去心头奇怪的想法,凝霜笑道:“二爷原来还没就寝?”
正要摸索着升起烛台,谁知下一刻,她就跌进一个清冽的怀抱。萧易成抬起她的下巴,目光深湛,“你不在,我如何安寝?”
说罢,就抱着她的后颈来了个长长的深吻,凝霜只觉口腔中的呼气被他攫取一空,好容易才将对方推开,“做什么?”
一面整理起弄乱的鬓发。
萧易成就是这点不好,行事任性,有时甚至完全不顾及体统。设若此时有个丫鬟或小厮跑进来,她的脸往哪儿搁?
还好没上灯——敢情是计划好的。
凝霜白他一眼,就见萧易成懒懒的阖上门,回头问道:“要不要让厨房传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