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如意脸色微冷,她没有任何笑意时,疏离冷淡至极,让人不敢接近。
“先生如果只接受计策带来的好处,不接受任何一点有可能的风险,便如同因噎废食,愚蠢至极。”盛如意道:“秦灭六国时,难道不是冒着被他国吞并的风险去做的?难道还能在失败之后继续想着保全秦?古今成大事者,在下未曾见到有担心失败而退缩者。”
众人一想,都不知怎么反驳盛如意,并且不得不承认,她说的非常有道理。
偏偏盛如意并不只会鼓吹士气,她的确有可行办法:“改瓯为汉,若担心瓯族反叛,则不予他们军事、商业要塞,不予冶铁、不予筑钱、不予练军,让他们虽然总体聚居在一起,却处于我们的大包围之中,此为抑制他们的力量。同时,我们更将施行仁政,如若瓯族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他们怎会以稀少之民对抗我大邦?此为抑制他们的反心。在我看来,瓯族若反,只有一个可能――”
所有人都望向她。
盛如意道:“它若是放下武器后,还被逼反,只能是活不下去。朝廷不会做自毁长城之事,只能是政策层层下达之后变了味儿。我邦士子不乏傲气,难免有看不起夷狄之人――”
说到这儿时,她望了眼仇言,仇言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这样的人一多,若是私底下在利益上苛待夷狄,则必定坏事。故而,若教化瓯族,不可把瓯族安放于士族繁多的地方,免得高士家族们眼高于顶,轻慢瓯人……”
盛如意说到这儿时,其实蓝图已经渐渐清晰,她甚至连把瓯族安放在哪里都已经考虑到……
崔先生紧紧抓住手,这不是异想天开的空谈,是真正的国策。
满厅士子也敛神秉息,听着盛如意叙述此论,盛如意说到后面,道:“更何况,此计乃是必行之策,哪怕临安王不用,也会有其余人将用,只看临安王是愿意做着开天辟地第一人,还是跟在别人后面。”
“你什么意思?”一个谋士没忍住道。难道她的意思是,如果风显不用她的计策,她就要转投别处?
盛如意却平静许多,道:“瓯族离我们如此之近,不像南越、匈奴般有关隘、天险拦截。卧榻之侧不容他人安睡,对于瓯族,要么打,要么像现在这样招安。只需一盘算,就能知道怎样选择对我们最有利。所以,今日临安王不用此计,以后也定有别的藩王能够想到。”
这根本就是一个必行之策。
盛如意缓缓道:“时机稍纵即逝。”
满堂谋士已经鸦雀无声,到了现在,谁还能说出一个反对的理由?
风显在屏风后面却已经等不及了,一个顶级谋士的言语,能将任何一个主公的抱负心都撩得来感。
他激动不已,马上走出:“定下此计!明日早朝,本王便向父皇借救蝗之事提出。”
他已经能想到到时候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风显顾不上其余谋士,走到盛如意面前,朝她深鞠一躬:“我得小姐,如虎添翼……”
盛如意以茶代酒回礼。
既然计策已经决出,接下来的宴席倒是风平浪静,盛如意一滴酒也没有沾,觥筹交错的地方她待着也并不喜欢,借故离开。
风显要送她,被拒绝。
等盛如意走后,宴席散去,风显激动地拉着崔先生的手:“先生觉得如何?”
他问的不是计,是人。
一个有才的谋士,能产出多少这样的计策,最重要的是,盛如意才十八岁,她还有很多的空间可以学习、成长。
十八岁就已经如此,二十八岁、三十八岁时呢?
崔先生回道:“谋主之姿。”
“王爷不知,谋士分为善谋、善断两类。”崔先生道:“善谋者,心思细腻头脑灵活,腹有良策,但是如果多谋少断,反而会干扰王爷你的判断。善断者,则擅长选择利弊,行事果断,古语有房谋杜断一词,说的便是这两种谋士的代表人物。”
“但今日之人,腹有绝佳之策,且巧舌如簧,能言善辩,这样大的一件事,她能促使王爷你这么快定下计策,能说得满堂高士哑口无言,集谋断于一身。”说着,他朝风显行礼,“王爷得此人,乃天命照拂。”
风显闻言,笑得酣畅淋漓,他也认为如此。
“王爷,不知此人是谁?”
“宣平侯府五小姐。”风显道,崔先生闻言,不禁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人的名字。
风显拍桌而笑:“正是皇兄的前侧妃。”风显仰头,笑意丝毫不加以掩饰,既有得了良才的喜悦,又有赢了风Z的得意。
他笑得眼角微红:“本王那皇兄明面上眼睛好了,在本王看来,恐怕还瞎着。”
这样的人,他都舍得和离?别人是想抢珠宝而不得,他是生生把得到的珠宝推出来,就为了盛明歌那个所谓的第一美人?
风显想到此,便觉得快意无比,他真是想看到风Z的表情。
他这位皇兄,一生从未做过一件错事,恐怕唯一的一件便是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