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黄秉钧开他的奔驰S级座驾来接,黄希言赶在手机电量只剩下4的时候上了车。
一面说“好险”,一面把手机连上充电线,掰正了冷气的吹风口,对准自己。
黄秉钧一身正装,清正儒雅。
帮她把行李箱放进后备厢之后,折回到驾驶座上车。
黄秉钧转头看她一眼,注意到她脸颊上结痂脱脱落后的红印,问她:“这是怎么了?”
“不小心摔的。”
“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
黄希言笑笑。
回去路上,黄秉钧问她:“实习好玩吗?”
“还好,挺有意思的。”黄希言以为大哥难得对她的事情感兴趣,刚准备和他详细说一说,被打断了。
“玩开心了,回来了就收收心,好好准备留学的事,别再气爸妈了。”
“嗯。”黄希言头转过去看窗外,笑容渐渐淡去。
开不到五分钟,黄秉钧就有电话进来。
在黄希言的印象里,大哥从来没有闲下来超过半天,永远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出差。
黄秉钧大她十二岁,她读小学的时候,大哥已经去北城读大学了。
这个岁数差,注定两个人很难发展出形同于平辈的兄妹关系,更多时候,黄希言觉得大哥是家里的另一个长辈,只是相较于父母没有那么严厉。
大哥和姐姐只差了五岁,至少,他们两个要亲厚无间,且平等得多。
能力层面,如果说姐姐是接近于完美,那么大哥就是完美的代名词,一路全班第一的进了全国最好的高等学府,再顺理成章去藤校留学,回来进崇城的红圈律所,七年不到的时间坐到合伙人的位置。
这个电话结束,没一会儿,又有下一个电话。
机场到家里的四五十分钟,黄希言没能和黄秉钧说到超过二十句话。
黄秉钧把黄希言送到家,没进屋喝一口水,就立即掉头回去加班。
黄希言推着箱子进了屋,偌大的客餐厅里只有住家保姆的身影。
“他们都不在么?”
保姆说:“安言在楼上。”
黄希言拜托保姆帮她把行李箱送回房间,自己上楼去找姐姐。
黄安言在房里聊工作电话,黄希言推开门看了看,没打扰她,又下楼去了。
厨房里米饭和汤都是煨好的,只需要炒两个菜就可以开饭。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早就过了饭点。
长餐桌上,黄希言一个人吃饭。
一会儿,姐姐打完电话下楼来,倒了一杯水,去她对面坐下。
黄希言问:“爸妈呢?”
“爸有应酬,妈跟她朋友约好出去玩了。说了会回来吃夜宵,你可以先少吃一点。”
“嗯。”
黄安言托腮看着她,“几号去注册?”
“一号。”
“那趁着还有两天休息,你帮我挑礼服吧。”
“好。”
“你脸上……”黄安言扬下巴示意了一下。
“不小心撞到了。”
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黄安言说,“你慢慢吃吧。”端着玻璃杯,起身到客厅沙发那边去了。
吃完饭,黄希言回自己房间里收拾东西。
去时一口箱子只装了大半,回来多了些赵露璐和其他报社同事硬塞给她的礼物,把箱子撑得满当当。
一样一样拿出来,搁在床上或者地板上。
门口有脚步声,黄希言转头看一眼,是姐姐过来了。
黄安言抱着手臂倚着门框,看着她收拾,也不说话。
黄希言有点莫名,“姐姐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么?”
“没。”黄安言随手一指,“你同事送你的?”
“嗯。”
黄安言目光逡巡一圈,又转身走了。
黄希言把所有东西归置完毕之后,突然意识到了姐姐刚才过来究竟是想做什么。
她可能,是想看看她的行李里有没有那件雕塑。
晚上十点多,袁令秋和黄父黄仲勋分别回来了。
夫妻两人碰面没有一句话,各自换了衣服再坐到餐桌边。
保姆端来夜宵,一人一小半碗的阳春面。
黄希言在浴室里洗了一把脸,将出去时,又折回,从浴室柜里寻到一根发圈,把头发绑成马尾。
走去餐桌,拉出椅子坐下。
袁令秋目光扫过来,落在她左边脸上,微微地蹙了蹙眉,“屋里也不热。”
黄希言当然明白袁令秋的下一句话是什么,什么也没说,但也没把头发放下来。
一会儿,姐姐也过来了。
人到齐,大家动筷。
黄仲勋无笑自威,先问黄希言留学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黄希言说:“我不想出国。”
“不出国,你这个第一学历,找得到什么好工作?”
黄希言不说话,垂着眼,默默吃面。
“都快毕业了,对自己未来一点打算也没有。安言在你这个时候,早就只等录取通知书了。”
大家一时无话,只有筷子轻碰碗的轻响。
片刻,黄仲勋又问:“雅思过了吗?”
黄希言:“……还没报名。”
“胡闹。”黄仲勋声音平静得很,但自有一种压迫感,“这还来得及?”
一旁袁令秋接腔了,“来不及就来不及,大不了gap一年,你们黄家这么大家业,还怕养她不起?”三分嘲讽语调。
黄仲勋冷眼,“就是你惯出来的。”
袁令秋嗤笑一声,“赶早你退休了,自己管去。”
黄希言食难下咽。
回家来的这一切,忙碌的大哥,从不亲昵的姐姐,相敬如“冰”的父母,过去二十年,她朝夕相处,习以为常。
但今天,却觉得出奇得难熬,迫切想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