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就要宽容体谅?这是谁规定的?她想不明白。
“都拖下去,杀了吧。”
轻描淡写便决定了东胡诸王的命运,为了防止东胡人日后卷土重来,也为了防止他们凭借血脉再次拧成一股绳,像从前打下其他国家一样,东胡王室被尽数屠杀,他们既然听过魏帝的名头,便该知道,他们活不长的,皇室中人尽皆要死,没人逃得过。
东胡诸王被拖下去时还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们用东胡话破口大骂,官家淡淡道:“这几个人,要施以剐刑,直到他们再也不会说话为止。”
温皇后的出现确实是让魏帝的脾气变得温和许多,至少不像从前动不动便拖出一批人砍头灭族,可那并不代表他真的很好说话,也不代表别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蠢蠢欲动,他的一切改变都只对一个人,他仍旧是那个能止小儿夜啼的暴君,东胡人不懂还情有可原,他的儿子们也不懂,便令人很伤感了。
大殿下眼睁睁看着一颗脑袋滚到自己面前,又听到东胡诸王被拖出去时的哭喊惨叫与咒骂,全身一软,几乎没有力气跪下去,他耳边听到嘎嘣嘎嘣的声音,过了许久才意识到,竟是自己上下牙齿因为极度的恐惧在打颤!
阿岚亦是被吓得魂不附体,他在东胡历经诸多危险,却从不曾像今日这般,他不明白,明明大魏帝王语气平和手无寸铁,甚至从头到尾都不曾像东胡王那样咆哮暴怒,为何、为何却能让人骨头都在发抖?
这种恐怖的,双手颤抖浑身无力冒虚汗大脑无法思考的感觉……是这位皇帝陛下带来的吗?
为何会这样?
阿岚连头都不敢抬,钟不破这个憨包却笑起来,对他说:“你看,我没骗你吧?”
阿岚:……
真是佩服那位温皇后,他只是跪在这里听魏帝说了两句话,已经两股战战心下惶然,真是令人不敢相信,和那样的男人结为夫妻、共同生活,又是怎样的一种体验,想必这位温皇后,一定要胆子极大、身体极为康健才行。
否则寻常女郎怕是见一面都要被吓死了!
胆子极大、身体极为康健的温皇后在袍袖中握住了官家一根手指,外表看起来她还是优雅端方的模样,其实她已经感到了无趣,东胡人并不如想象中那样高大可怕,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还不如回去太和殿看最新出的志怪。
官家看了还跪着的大殿下与三殿下一眼:“你们俩倒是兄弟情深,朕要如何嘉奖你们才是呢?”
三殿下恭敬地以头抢地,大殿下则连跪着的姿势都维持不住,虽然同为兄弟,可遇到大事时的胆识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今儿三殿下这桩表现,可谓称得上是有情有义、不卑不亢,瞬间便在兄弟五人中脱颖而出,即便他现在并无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但光是这性情,便足以令人赞叹。
“滚回去吧。”
让殿下们滚回去,意思便是要禁足,可禁足多久却只字未提,这时候也没人敢问,横竖五位殿下本来在朝中便无事可做,官家从未想过要培养他这几个儿子,更不曾管过他们的课业,成不成器都无所谓,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要把皇位传下去――
这天下打了下来,之后便无聊得很,便是这样葬送了亦是无所谓。
所以哪怕殿下们早已成年,且成了婚,却始终没能进入朝堂做事,终日无所事事,也难怪总想些歪门邪道,爱拉帮结派。
大殿下与三殿下都被赶走,剩下三位殿下终于悄悄松了口气,就知道在父皇跟前老老实实不冒头才是对的!老三看似有情义,鬼知道他有多少心眼!
“钟不破。”
“臣在!”
一听官家叫自己,钟不破笑容满面一步跨出去,咧出一嘴雪白大牙,“官家!”
他自从输给官家,便对官家十分忠诚信服,官家说什么便是什么,官家说的全是对的,再加上本身便有些憨,认准了不更改,所以居然敢大声回话,无比坦荡爽朗。
官家对他可比对儿子们温和多了:“前不久你说要给朕引荐个人,人在何处啊?”
钟不破用力点头:“回官家,就在我身边!”
他一激动起来就忘了规矩,你啊我的叫一通,钟晓说过他很多回,可惜就是改不过来,这家伙上战场也是如此,头脑发热不要命往前冲,性子急又莽,偏偏运气好,凭着这股子憨劲儿无往不胜。
“阿岚!”
阿岚被钟不破叫得心神不宁,此番大败东胡,他功不可没,来大魏之前,阿岚便想过见到大魏帝王,若帝王给自己封赏,自己要如何提出请求,可东胡诸王的惨状在他心中挥之不去,以至于他跪下来后,竟不知该如何回话。
出身卑贱,又在虐待压迫中长大,连字都不识得几个,更别说是礼仪,好在阿岚终究有胆色,他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奴阿岚,见过皇帝陛下!”
钟肃寄回来的家书中提到过这个名叫阿岚的青年,以大幅笔墨为他说好话,没想到竟是个黑不溜秋毫不起眼的矮个子,丝毫看不出有什么本事,“今年多大了?”
“回皇帝陛下,奴今年二十有四。”
“可曾娶妻?”
“不曾。”
两人对话颇为日常,愈发让人拿不准官家的心思,连自己儿女的婚事都不在意的官家,难不成还要为这卑贱的混血奴赐婚?
温离慢突然歪了歪头,嗯了一声。
官家看向她:“怎么了?”
“女郎……也能娶妻吗?”
她只是好奇地一问,却不曾想连同官家、钟不破等人,都齐齐看向跪在地上的阿岚,而阿岚也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了温离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