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天晚上,便听院子外头脚步阵阵,府里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钟楚原本已睡下了,也不由得起身,怕波及到自己身上。
负责看守她的两个婆子已不在门口,国公府一片鸡飞狗跳兵荒马乱,原本打算等孩子出生再想办法去找父兄的钟楚突然觉得这是个绝佳的好机会,她虽不如兄长会舞刀弄枪,却有一手好女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即便一个人也能养活自己。
与其在国公府受气,倒不如走得干脆,想到这里,她连忙起身,先摸了摸肚子,安抚一下孩子,然后跪在地上掀开了床下的一块木板,当时被赶进这小院子,她的东西自然也要易主,钟楚留了个心眼,藏了几件容易变卖的金银首饰,到了小院子,便藏在了床板之下。
许是因为她被赶进小院子时形单影只,竟没人来搜寻,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能离开温国公府,避开温老太君的眼线,她变卖首饰的钱足够她将孩子生下来。
谁知藏好首饰刚到门口,就听见脚步声,钟楚大惊,她正要回去,日后再徐徐图谋,谁知院子里突然鬼魅般出现两个身穿黑衣罩着面具的陌生人!
钟楚想都不想便要大叫,他们却没想要伤害她,而是出示了手中的一块玉佩――这块玉佩成色一般,但钟楚很是眼熟,这是阿父极为心爱之物,是她幼时出去逛灯会买的,因为不懂玉的好坏,花了大价钱换回这么个不值钱的玩意儿,还被几位兄长善意的嘲笑了。
阿父却很喜欢,常年挂在腰间,钟氏一族被流放,家产充公,像是这样不值钱的东西人家看不上,钟楚连忙问:“这玉佩你们是哪里来的?”
“请夫人与我们走。”
钟楚虽看到了玉佩,却还有几分戒心,“你们是什么人?”
她注意到他们的衣服很奇特,黑底却绣着金色渡鸦,布料都是上乘,且看着模样身手应当极好,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温国公府?
两人对视一眼,“我等乃是受主子之命暗中保护,今晚温国公府如此热闹,是因为新夫人误服了一碗加了料的安胎药。夫人聪慧,应当知道这碗药本该由谁饮下。”
钟楚瞬间色变!
“夫人放心,我等已将药换过,可待到事情平息,温家人会放过夫人吗?”
钟楚咬咬牙,留在温国公府也没什么活路,她身上更是没什么宝贝供人觊觎,无论幕后之人是谁,现在在帮她是肯定的!
得了钟楚允许,两人轻轻架住她,瞬间便消失在了这逼仄狭窄又阴森的小院子中,待到温国公府的人来兴师问罪,早已不见钟楚去向。
钟楚被安排进了一座非常舒适漂亮的宅邸,宅邸中伺候的人有许多,为首的是一位成日笑眯眯的中年男子,声音尖细面白无须,像是宫中内侍,此外还有一位薛姓大夫,以及侍女护卫――整个宅子都被守的水泄不通,令钟楚大为不安。
那薛大夫给她诊了脉搏,说是腹中胎儿须得好生静养,钟楚心中有再多疑问,也只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她从名叫寿力夫的管事口中得知,自她有孕起,每天送来的药都是被替换过的,无害且有效,而那些加了料的药,全都喂给了温俭的新夫人,新夫人喜欢给别人的药里加料,自己不尝尝怎么能成呢?
那药物不仅会导致胎儿受损,还会对母体造成危害,长期服用,不死也要发疯。
钟楚一阵后怕,她问:“……温俭知道吗?”
寿力夫微微笑道:“夫人以为呢?”
钟楚更是死了心,即便温俭不知道,温老太君也一定知道!府中大大小小之事都要经温老太君之手,她怎么可能不知?!
钟楚在这里受到了极好的照料,只是无论她如何询问,宅子里的人都守口如瓶,不肯告诉她父兄消息,那块玉佩倒是给了她,她将玉佩随身携带,因为腹中孩子一天比一天大,她的心情也神奇地得到了平静,只想要好好地将孩子生下来。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宅子里的鲜花开得无比热烈,钟楚终于发动了。
她孕中养得极好,虽心情有些抑郁,却也因着孩子努力调整,薛大夫说她胎相很好,腹中胎儿必定生得健康,钟楚心里有了盼头,自然努力活下去。
只是生产剧痛,她嘴里含了参片也于事无补,眼前走马观花,将这短暂的一生来来回回看了个遍,时而是阿父慈爱的笑容,时而是兄长们温柔的手,还有温俭,有他初见时的腼腆,也有薄情负心时的懦弱――不知何时,钟楚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身体是清爽的,周围也被收拾妥当,只是身边伺候的人换了,无论是寿力夫还是薛大夫都不见踪影,前来给她诊脉的是另外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夫,虽还在那个宅子里,身边的人却完全不一样!
钟楚心底咯噔一下,她连忙向四周看去,果然不见襁褓,连忙大声呼喊:“来人!来人!”
来的婢子倒不陌生,她抓住对方:“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寿力夫呢?薛大夫呢?!他们人呢?!”
那婢子老老实实道:“回夫人,寿先生走前留了一封信,让奴婢交给夫人。”
钟楚颤抖着手将书信打开,书信上给了她一个地址,以及新的信物,言明待她出了月子,便会有人前来接她去与父兄重会,而代价,便是她的孩子。
钟楚现在什么都明白了,那群人之所以帮她救她,又给出如此丰厚的条件,全都是为了她的孩子!
一个刚刚出世的孩子,他们想做什么?!
而将孩子带走的寿力夫与薛敏,终于面见了他们的主子。
拥有一双血色眼眸的男人却只看了襁褓一眼,便道:“按照安排,将她好生照料抚养。”
“是。”
寿力夫弄不明白,主子为何要这个孩子,却又不留在身边,反倒要放到另外一个地方叫人照料。
只是主子不说,他便不问,恭敬地退了出去。
高大的帝王坐在营帐之中,若是仔细看,会发现他的手正在微微颤抖,显然是情绪过于激动所至。
他不能将她放在身边抚养,也不能让她经常见他,因此将她交由精心挑选的一对夫妻,她会在父慈母□□中长大,不会有薄情冷血的父亲,也不会有疯狂偏执的母亲,她会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到那时,他会再去接她。
与她再续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