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反复念叨着。
拿玫下意识地又举起了手,从指缝里望出去。
老婆婆驮着一个穿大红嫁衣的女人。对方牢牢地抱着她的脖子。
颤颤巍巍的后背上,如同生了个巨大的瘤子。
对方转过头来,对拿玫诡异一笑。
那是她自己的脸。
她们渐渐在头顶看到了一点亮光,那如同鬼火一般,森然地亮着。
鬼火越来越明亮,而她们也终于站上了山顶。
原来山顶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古庙。
金字塔一般的塔尖巍峨耸天。
庙身又被漆成乌黑,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邪气。
庙门口立着两座火把,火光摇曳,却令人感到浑身发冷。
婆婆缓缓站在庙门口,对拿玫说:“你随我来。”
拿玫抬起了手。
婆婆背后驮着的红衣女鬼又消失了。
于是她耸耸肩,跟了上去。
万祺也下意识地要跟过去。
婆婆却转过头来,冷冷地说:“宾客不可同行。”
万祺:“啊?那我怎么办?”
“请在此等候片刻。”她说。
这一次她的态度异常坚决,不管拿玫怎么说都不听,强行把她拉走了。
万祺:“QAQ”
寒风阵阵,万祺孤身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快要被吓死了。
她借着月光仰望着整个村落。黑不见底,这犹如是一座死城。
她转过头。
唯有庙门口还立着两只火把,是这黑夜里唯一的光。
于是她下意识地站在庙门旁边,往火把边凑。
“卧槽。”万祺发出一声惊呼。
她发现了更可怕的东西。
借着火光,她清楚地看到,这座庙的梁柱上……每一处都雕刻着微笑的人脸。
几十张巨大的人脸挤挤挨挨地交叠在一起,又在经年累月的风雨侵蚀中,锈迹斑斑,青苔横生。原本安详的五官早已经残缺不全,显得阴森可怖。
她倒吸一口冷气。
寒风冷得像刀子。
鼓鼓的风声里,似乎隐约有狼的嚎叫。
她吓得在原地跺脚。
“啊啊啊她们去干嘛了!为什么还不回来!”
她一边低着头抱怨,一边搓着手臂,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找他们——却还记得婆婆那充满震慑力的目光。
“嘎吱——”
突然之间,她听到头顶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
庙门开了。
同一时间,火把熄灭了。
黑夜仿佛能吃人。
万祺僵硬地转过头。
她的身体像不受控制一样——
牵着她往那座古庙里走。
灰尘仆仆的庙门散发出沉重的霉味,但霉味里又裹着一丝勾人的线香。这味道熏得万祺头昏脑胀。
借着月光,她看到了一座巨大的雕像。
雕像前跪着一个人。
她穿一身熟悉的大红嫁衣,背影窈窕,凤冠上精致的黄铜铃铛,在寒风中铃铃作响。
“玫玫?”万祺困惑地说,“你不是去后面了吗?”
对方缓缓转过头来。
那并不是拿玫。
而是一张苍白而平淡的脸。这女人看起来年轻而孱弱,仿佛生了一场大病。
但偏偏是这样一张毫无记忆点的脸,在夜色与大红嫁衣的映衬之下,也显出几分可怖。
——为什么深夜之中,会有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孤女,突然出现在古庙里?
万祺傻了。
万祺懵逼了。
她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一百个恐怖故事。
但她到底跟拿玫混久了,突然生出一点急智:“啊,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你、你继续!!”
说着她就飞快地冲了出来。
并且用力砸上了庙门。
她惊魂未定。
背靠着庙门转过身。
却再次看到一袭红嫁衣。
万祺:“!!!!”
她腿软了。
她吓傻了。
“怎、怎么又是你……”她嚅嚅道。
对方转过头来。
拿玫:“什么又是我?你咋了?”
万祺:“……”
松了一口气。
于是整个人软得像一滩水,顺着墙滑了下来。
拿玫:“??爱妃平身??”
老婆婆却从后面冲过来,冷冷地俯视着万祺:“你刚才进去了?你看到什么了?”
万祺:“我看到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女人……”
拿玫:“?”
既视感太强,她下意识地看向了婆婆的后背。
老婆婆却脸色大变:“不!不可能!你看错了!”
说着她就冲向了古庙。
那只苍老的手几乎碰上了古旧的庙门,却又触电般地伸了回去。
她摇了摇头。
“时辰未到。”婆婆叹了一口气。
接着她咬破了手指,就着满手的鲜血,开始在门上写字。
庙门前的两支火把,不知何时又亮了起来。
原来她并非写字,而是画符。
鲜血与灰尘混在一起,大片大片的符咒,如同妖魔的诗文,爬满了颤颤巍巍的、漆黑的木门。
老人的身体也在摇晃着,仿佛力竭一般。
她转过头来。
不知是否是错觉,老婆婆看起来……更老了。
“你也过来。”她冷冷地对万祺说,“伸出手来。”
万祺像受罚的小学生一样,怂怂地伸出了手。
“你犯了戒,会被那东西缠上。”婆婆说,“看你是玫玫朋友的份上,我帮你一把。”
万祺小声道:“那、那东西是什么?”
对方却摇了摇头:“不可说。”
蘸着鲜血的手指碰上了万祺的手臂。
曼珠沙华一般的符文,如同渗透的墨水,画满了她的整个小臂。
万祺情不自禁地颤抖着。
婆婆的手太冷了,仿佛一根冰刺。符文碰到她的皮肤,就如同刺青一般,钻心的疼。
她转过头,转移注意力一般地与拿玫闲聊:“你、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老婆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因为玫玫说不想留你一个人。”
万祺:“QAQ”
……这眼神简直让拿玫觉得母爱泛滥。
符画好了。
万祺捧着手臂站起来。
拿玫羡慕地看着她:“这纹身够带感的。”
万祺:“???纹身?你知道有多痛吗?”
拿玫却又转头看向婆婆:“我可以也搞一个吗?感觉我最近运气也不太好。”
婆婆摇了摇头:“你不需要。”
摇曳的灯光映着那张苍老的脸。
她的话意味深长。
拿玫:“那你怎么不给自己画一个?”
婆婆淡淡道:“天命不可违。走吧。”
说罢她就沉默转身,提着红灯笼,领两人绕过古庙,继续朝后山走。
余光之间,拿玫似乎看到那漆黑的飞檐上站着一个人。
乌云之间,一双肿胀、青白的脚踝,皮肤上爬满了尸斑。
但她假装没有看见。
万祺绝望地说:“妈妈,我要回家。”
拿玫同情地摸了摸她的狗头。
寺庙背后,她们看到了满山的坟头。
石头墓碑像是一张又一张青白的脸,层层叠叠地占据了这个小山坡。
而一群老人却手提着白灯笼,站在墓碑前。
惨白的纸灯笼。
面无表情的脸。
万祺默默地抓紧了拿玫的手臂。
“我们……到底来干嘛的啊?”她小声说。
婆婆却听到了她的话,微微侧头,淡淡道:“交换庚帖。”
接着她就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张大红的柬帖,递给另一个黑衣妇人。
对方神情肃穆,头顶配一朵白花,被灯笼照得脸色惨白。
拿玫:“这媒婆的打扮很有创意啊。”
对方转过身,蹲在墓碑前,将拿玫的柬帖给点燃了。
她一边烧,一边碎碎念着什么。
围观的老人却渐渐露出了狂喜的神情。
呼啸的风声里送出他们的低喃。
“他同意了……他接受了!”
婆婆也转过身,浑浊的眼睛望向拿玫:“玫玫,我早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这充满绵绵爱意的口吻,让拿玫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拿玫:“……为什么您突然变得鸡汤了起来。”
媒婆却站起身来。
“玫玫,来认识一下……你未来的丈夫。”婆婆缓缓地说,“你别怕。”
坟前的庚帖还在燃烧着。
狂风大作,却丝毫不能让火焰熄灭。火舌狂舞着,反而如同在跳一支缱绻的舞。
借着火光,拿玫看清了墓碑上的照片。
那当然不能是别人了。
奇怪的是,这明明是一张黑白照,Valis的眉眼却依然如此深邃,依然让拿玫想到一片湛蓝的海。
拿玫情不自禁地说:“爸爸的遗像都这么好看,好想在他的坟头蹦迪哦。”
万祺:“?”
她又喜滋滋地转头问奶奶:“我不怕,我一点都不怕。所以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现在吗?”
老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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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鬼情未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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