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灵走了。

凤凌到客栈的时候，罕见地走了一回正门，结果一进门便被客栈老板堵住了路。她以为自己翻窗的事终究是被发现了，正准备寻个合理的解释，结果老板却递给了她一封信。

是阿灵的字迹，极少见地写了满满一页纸，但因为看过之前辛落尘留下的信，因此凤凌觉得，阿灵不辞而别的愧疚之情终究是比不得那位辛公子。毕竟他是写了两页。

不过这一页所含的东西却是实打实地在她意料之外。

阿灵说，为辛落尘付出过一颗真心她并不后悔，纵使最后落得被伤的下场，她也不后悔。毕竟谁没有过年少轻狂？在她与辛落尘的这段感情中，他们两个人都很轻狂。他狂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断袖，她则是狂在没有认清他是个断袖。这样的感情，除了分开没有第二种结局。

凤凌说的那碎片与碎片之间的空隙，她不打算自己补，因为她似乎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帮她补的人。

原本这几日她终究是不可免地有些伤心难过，想着凤凌应该是在忙中元节的事情，也不好打扰，便只能一个人到街上去散散心。路过一个卖鱼的摊贩边上时，遇到了一个正在买鱼的公子，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就看出了星星点点的火花。

阿灵特意跟这位公子确认了，他不是个断袖，所以她安心地让他陪着自己一起补那空隙了。

信的最后，她还嘱咐了凤凌，说圣女之位其实挺好，吃香喝辣极易长胖，只是不适合她。若然有朝一日凤凌也觉得不适合的时候，可以找她学习一些同人私奔的经验，她很有心得。

看完以后，凤凌心中感到些许的复杂。都说忘记一段感情最有效的方法便是开始新一段的感情，如此看来，这真乃至理名言。只不过阿灵新一段的感情能开始得如此之迅速却是她实在没有想到的。不过作为朋友来讲，阿灵能这么快走出情伤，她应该感到欣慰。

就是觉得，阿灵同鱼这种动物，真是有着不解之缘。

既然她已经离开，凤凌想要找她帮忙的事自然也就落空。将信收好，凤凌转身踏出了客栈的门。看着门外天边的一轮艳阳，她打从心底里觉得自己平时说阿灵不靠谱真是没有冤枉了她。每次她需要她的时候，她都不在。

如今，阿鬼的事，终究是要她自己想办法了。

……

因为毫无头绪，凤凌与付天卿只能从阿鬼当日的一番话中硬生生扒头绪。而最终，他们将重点放在了那几大车的聘礼上。

按理说，能拿出那么多聘礼的，在城中一定是非富即贵的人家。可不止凤凌，就连付天卿都没有听说过都城中曾有过这样的一家人。可阿鬼却说自己是死于一年前。

没有道理啊，只是一年前而已，若当时真的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凤凌即便再不感兴趣，也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越想越觉得奇怪，将这个想法告诉付天卿的时候，他却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走吧，先去打听。”

她看着他渐远的身影，点了点头。

也对，与其在这里冥思苦想，想破脑袋也得不出个什么结果，不如自己去寻找答案。一只鬼的话可以信，却不可全信，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样，还得他们自己去探查。

小跑了几步跟上去，看着付天卿侧脸稍显凌厉的轮廓，凤凌突然想起了什么，好奇地问了一句：“付将军，再怎么说你同圣女也是有过婚约的人，可曾想过用几大车聘礼去娶？”

付天卿仍旧目视前方，一张脸冷冷的，可出口的声音却带着温度：“从前确实没有想过这样的事，因为毫无意义。不过近几日……”

凤凌紧张追问：“近几日如何？”

“近几日想了，觉得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好，就是担心这其中心意她或许不会晓得。毕竟……”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她，眼中有清浅笑意：“她实在蠢笨。”

将他的话来来回回掂量了几番，凤凌终于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而不是阿灵，跺着脚便吼了一嗓子：“你说谁蠢笨！”

他已走出老远。

对于阿鬼的事，凤凌执着地想要求得一个结果。或许是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看了太多，让她对这样的女子都抱有一丝疼惜，想要帮她。又或者只是因为不能看着一只鬼在人世飘荡，总要了却她的心愿。反正不管是因为什么，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为了让她安心投胎从而开启更加美好的下一世。

因为有着这样的想法，在寻人这件事上，凤凌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毅力，让付天卿都叹为观止。所幸他们从城南找到城北，从城东寻到城西，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打击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些线索。

城西的城墙根儿底下，有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有人告诉他们，里面住着的梁婆婆见多识广，很有可能会知道他们要找的人。凤凌兴冲冲地去了，兴冲冲地敲开了门，又兴冲冲地表明了来意，却只得来梁婆婆皱着眉头冷冰冰的神色：“找吴家？你们是什么人？”

此话一出，凤凌知道他们大概是找对了人，但对方的这个问题却实在值得好好思量一番，于是她脱口而出：“吴家应当有位少爷吧？刚刚大婚不久，我们是他的朋友。”

梁婆婆瞧了她一会儿，那冰冷神色却逐渐蔓延到了眼底：“鬼扯。”

凤凌眉心跳了跳，心想什么叫“一语中的”，这便是！她怎么知道她是在鬼扯呢？还真就是鬼扯来的。

眼看着梁婆婆就要往外撵人了，凤凌觉得自己该放大招了。她一把掏出了那半截玉镯举到了婆婆眼前，神情可以说是格外嚣张：“婆婆，您若认识吴家的人，就应该认得这镯子吧？”

梁婆婆撵人的动作猛地便停了下来，一双眼中满是惊愕：“这镯子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锦罗，锦罗那姑娘果然没死是不是？可不应该啊，我是亲眼看着她下葬的，怎么会……”

她这样大的反应是凤凌没有想到的，便只能结结巴巴地继续扯谎：“这、这是我们从坟头捡来的，捡来当晚便梦到一个女子托梦，让我们帮她找人。原来，她叫锦罗？”

不知道是不是信了她的话，梁婆婆的身子轻轻晃了晃，连脊背也略有些弯了。深深地叹了口气，她缓缓开口：

“吴家的人，早在六十年前就死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