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烁斜眼看了看何轻语,神情黯然,他喜欢的人已为人妇,在这大殿之上,他如何说出她的名字?
“陈烁,你看中的是谁,说出来,朕帮你指婚,必让你满意。”汉英宗又道。
陈烁抿紧唇角,不发一言。
醇王夫妇已跪在陈烁身旁,道:“皇上赐婚,是莫大的荣耀,微臣一家深感皇恩浩荡。回家后,必择良辰吉日迎娶晴郡主过门。”
“常山王,朕赐的这门婚事,你可愿意?”汉英宗问道。
“皇上赐婚,无上恩宠,臣愿领旨。”常山王纵是有再多不满,也不敢抗旨,磕头谢恩。
陈烁与苏晴的婚事就此拟定。
苏晴幽怨地看了陈烁一眼,垂睑谢恩。陈烁面如死灰,被醇王妃强行拽回了席上。
小小插曲过后,歌舞再起。
突然看到程瑶长身而起,何轻语端茶杯的手一颤,溅了几滴茶水在桌面。
“别怕,有我。”言庭羲凑到何轻语耳边小声安抚。
何轻语苦笑,苏晴是她惹的祸,程瑶是他惹的祸,他们俩就是两个祸头子。
“皇帝舅舅,瑶儿要为皇帝舅舅抚琴一曲,祝皇帝舅舅福寿安康。”程瑶娇笑地站在殿中,“不过,瑶儿一个人不够热闹,瑶儿想请汾阳王妃随着我的琴声即兴跳舞,皇帝舅舅,你说好不好?”
何轻语无语凝噎,要不要轮番找她麻烦啊?
“准瑶儿所请。”汉英宗捋着胡须,笑得老奸巨猾,“汾阳王妃你就随瑶儿的琴声起舞,恭贺朕福寿安康吧。”
苏晴、程瑶都是未出阁的贵女,在宫宴上展现才艺,引人注目,实属常情,可是何轻语是有夫之妇,又贵为汾阳王妃,刚才汉英宗直接开口要她抚琴,不容她拒绝,对她,对汾阳王府都是一种轻侮。现在程瑶又再次挑衅,而汉英宗又再次同意要她跳舞,其目的已昭然若揭。
一再退让换来的是再三的轻侮,何轻语忍无可忍,再也无法顾忌什么妇言妇德,正要起身严辞拒绝。言庭羲早她一步,起身朗声道:“皇上,贱内她不会跳舞。微臣提议,不如让贱内抚琴,微臣与瑶郡主跳一支抵足舞,恭贺皇上福寿安康。”
殿内因言庭羲的话,安静了下来。抵足舞,是祈福的舞蹈,要求舞者脱鞋起舞。言庭羲是男人,他脱鞋跳舞,只会被说成放荡不羁。可程瑶身份尊贵,又是女儿家,不比那些歌舞姬,岂能当众裸露玉足?
何轻语不错眼地看着言庭羲,他这一招够毒,汉英宗想要羞辱汾阳王府,他干脆什么脸面都不要,不止让她抚琴,他还跳舞,这算不算置之死地而后生?
汉英宗脸色一僵,他本以为言庭羲会断然拒绝让何轻语跳舞,那么他就可以借机问罪,说言庭羲不臣之心,不愿他福寿安康,再一次警告汾阳王府,可现在这个情况,他只得放弃最初的打算,道:“今日是元宵佳节,城内火树银花,正是灯明月明的好景致,朕就不留诸位爱卿了,都出宫观灯去吧!逸之和瑶儿的抵足舞就留待下次再看。”
这场无趣的夜宴到此结束,众人都可卸下面具回家,不用在这里演表面上的亲密戏。
马车拐过两道弯,将皇宫抛在了车后,一直面无表情的何轻语突然放声大笑,笑得花枝乱展,笑得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语儿,语儿。”言庭羲被何轻语近似癫狂的笑声给吓倒了,一把抱住她,“语儿,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我没事……”何轻语把头抵在他的怀里,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重复的说着这三个字,在这个没有人权,君主至上的古代,心中的愤恨,她无法说出口。
言庭羲眸色微沉,搂紧因为哭泣而全身颤抖的何轻语,沉声道:“语儿,你放心,今日之事,他日我必当加倍奉还于他。”
何轻语倏地停止的哭泣,抬起头,用质疑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言庭羲,汉英宗是九五之尊,掌握生杀大权,他凭什么说可以加倍奉还?谋权篡位,岂是象嘴上说的那般容易?
言庭羲看懂了何轻语眼中所要表达的意思,拿起丝帕,轻柔地拭去她满脸泪痕,低声道:“皇上年近六旬,身体怯弱,而皇子们都已长大成人了。”
何轻语眸中一亮,想到表面上与言庭羲不和的呼延寒衣,心中了然,谋权篡位是不容易,可换个人当皇帝,难度应该少很多。不是她太狠心,而汉英宗太过份,她的终身大事被他搅和的已经不如意,他居然还纵容人来当面羞辱她,还故意当众赐婚,逼陈烁的说出她的名字,好借机指责她名节有损,这个恶毒的老匹夫,让他寿终正寝,真是便宜他啦!
“不气了?”看着何轻语略显红肿的双眸,言庭羲柔声问道。
何轻语抿了抿唇,伸把他手上的丝帕扯了回来,靠在软软的锦垫,看着小木桌上的油灯发呆,听到车外不时传来的烟花爆竹声,不由轻叹一声,这阖家团圆的佳节,她却无人可以团圆,古代的爹娘已离世,现代的父母远在另一个时空,脸色微黯,悲从中来。
见何轻语脸上露悲容,言庭羲以为她对刚才的事还是无法释怀,眸中闪过一抹心疼,道:“娘子,今夜是上元佳节,随夫君我一起去赏灯,如何?”
何轻语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微微颔首。
明月如霜,寒风似水,冬日的萧瑟,丝毫不减元宵节的热闹,城内灯火通明,街上人来人来,长街两旁搭着戏棚子,吹拉弹唱,说书,演百戏,变戏法,打把势卖艺,叫卖的小贩,来来往往赏灯游玩的人群,熙熙攘攘,非常的热闹。
一些大户人家还不时的燃放烟花爆竹,加上满街的各色花灯,色彩斑斓的珠帘,街上不要说是马车,就是轿子都走不过。言庭羲和何轻语下了马车,顺着人流的方向走,侍卫们不着痕迹地挡开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