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皇后如此许诺,舒嫔倒是并未有想象中的惊喜。
她只是淡淡扬起脸来,又呈现出那一派超乎年纪的端庄来:“实则主子娘娘倒不必如此。九爷是咱们大清堂堂的国舅,如今又受皇上器重,身份地位不输宗室。便是宗室里的王爷们,若侍妾得子,也有机会请旨超拔为侧福晋;若芸香一举得男,又是九爷头一个孩子,封为侧福晋倒也没什么使不得的。”
皇后端然而坐,目光望向远方。
仿佛是在说眼前的事,却又仿佛不完全是在说眼前的事。
“……奴才终究是奴才。就算得了宠,生了子,也一辈子只是奴才!她的孩子可以矜贵,可是她自己却没有母凭子贵的资格。”
“主子是可以抬举奴才,可是奴才总不该踩到主子头上去,那便是乱了规矩。”
舒嫔眯起眼来望了皇后一眼,没再说什么,也只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去。
两人一时都无话可说,皇后便也起身:“你歇着吧,本宫来日再来瞧你。等回了京,本宫亦会召兰佩进宫请安。”
从窗棂里,影绰绰瞧着皇后走了,陈贵人冲白果笑笑。
白果帮陈贵人拾掇着桌上的花草叶子,小心道:“……瞧样子,皇后主子跟舒主子倒聊得不甚欢喜。瞧上去也像是不欢而散的模样。”
陈贵人轻叹一声:“皇上对着的是个大天下,皇后对着的是个小天下。他们都想坐稳自己眼前那个天下的主宰,便都要有权有谋,有得有让……这也都是人之常情。咱们啊,无期无求,无患无失,且当个看客,依依瞧着罢了。”
白果便也轻叹一声:“这后宫里的人,能如主子这样瞧得明白的,又有几人呢。”
陈贵人浅浅停了手:“是难,难在无人不想有所得;可是却并非个个都看不透……你瞧婉兮那个丫头,便从中超脱许多。”
“她的心中啊,也有得与失,只是她的得与失、喜与悲,都只缀在皇上一个人身上罢了。这样儿一来,她便与那班人都不一样了。”
白果咬了咬唇,忍不住道:“那主子呢?”
陈贵人倒笑了:“谁说这进了宫的女人,就都非都钟情皇上了?我不喜欢皇上,我也就没那些烦扰之事。进宫是命,心却是自己的。我既对他无意,我便也不贪心。何苦口口声声说着对他钟情,实则不过是事事处处都在算计着他呢?”
白果便抿嘴笑:“主子的明白,这六宫上下无人能比。”
陈贵人垂眸笑笑。
可不,如果不是为了这个,皇上那段日子又怎么会忽然连着翻了她多日的牌子?又何必叫她跟婉兮说巧不巧地遇见?
皇上是悄没声息引着婉姑娘往她这儿来,就是要她用这份明白来开导着婉姑娘呢。
婉姑娘终究年纪小,在这宫里难免有迷惘的时候儿。可是皇上却又不能天天都进后宫来,总有一眼看不到的时候儿。这时候,就靠婉姑娘自己心眼儿开得大大的,自己将这宫里上下,都瞧得明明白白了。
芸香有喜的事,是隔了一个白天,到傍晚时分才传到婉兮这儿来的。
终究还是献春告诉她的。其他如素春等人,在她面前,嘴都是登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