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最末那些天,一直到九月初,皇帝亲自率领八旗官兵在草原、山林之中操练。因皇帝不在御营之中,整个后宫所在的山坳之中便更显寂寞。
虽然每日里也都有外藩的福晋前来请安,带来歌舞弹唱,说说话儿,时光便也不觉得过得那么寂寞。
婉兮便带了皇后手边的几个小女孩儿到草原上采集花草去。
夏去秋来的草原,简直像个大宝库,各色的野花野草都泼天价盛放着,结出了果子来。诸多野草野花皆可入药,便如围场中最有名的金莲花,便可清热解毒。
坝上草原有圣祖康熙爷亲自命名的“金莲映日”,金莲花可为胜景、亦可药用,叫婉兮流连忘返。
婉兮也在“金莲映日”处,多次遇见陈贵人身边的白果和赤芍。
陈贵人自己原本就是最爱这些花草的,于是双方这样遇见,也都会心一笑。
这日里,婉兮如常来采花草,远远却瞧见了陈贵人本人已经来了。婉兮忙跑上前请安。
陈贵人含笑点头:“咱们虽然同住在那山坳里,可反倒因为没有了那道宫墙遮挡,你却不便来我的帐篷里小坐了。”
婉兮也是点头:“没有皇后主子的旨意,奴才哪儿敢乱逛呢。”
两人在花果满地的草坡上坐下来,陈贵人歪头瞧着婉兮:“怎么这么喜欢这儿?”
婉兮深吸口气:“这儿叫‘金莲映日’,陈主子您瞧,这便漫山遍野都是金莲花。”她垂下头:“像极了我家那片大大的花田。”
陈贵人点头:“姑娘是寂寞了。”
婉兮吸一口气,用力眨眨眼:“……陈主子,你在宫里这么多年,可有自己的姐妹?”
陈贵人微微扬眉:“姐妹?我倒也听说过顺治爷、康熙爷的宫里都有过姐妹同为主位的旧例,可是我的姐妹都在江南,还无缘入选。”
婉兮摇头:“奴才说的不是陈主子的本生姐妹。”
陈贵人便笑了,按住婉兮的手背:“姑娘的意思我懂。姑娘是说,在这后宫里,可曾也有人与我情同姐妹过。也是,宫中寂寞如此,如果还有一两个情同姐妹的,也总可以互为依仗,总能叫日子好过些去。”
婉兮点头。
陈贵人笑笑:“听说过皇上曾封过的仪嫔黄氏吧?她也同样是汉姓的出身,我与她往日亲睦些。只是可惜她去得早,皇上登基时,她已不在了。”
婉兮回眸凝望陈贵人侧脸:“陈主子……跟那位仪嫔主子可曾闹过意气?”
陈贵人想了想:“该怎么说呢,这后宫里的女人啊,都怕孤单,所以都尽量想着能有几个姐妹。也是,后宫里头本来都是以姐妹相称的。可是啊,咱们都是伺候着同一位皇上,这姐妹之间便哪里有那么多的宽心眼儿呢?”
“皇上今晚翻了姐妹的牌子,谁的心里就会一点都不难受呢?别说这样的姐妹,即便是一奶同胞的本生姐妹,哪里就也能全不在意了呢?”
婉兮垂下头去:“陈主子说得对。”
陈贵人歪头瞧她:“在这后宫里,只要是女人,就没有人不小心眼儿的。于是这后宫里的姐妹情,从一开始便不是稳当的。倘若其中一个,如我这般不思进取,并不在意皇上,那便还能长久;倘若两个三个都是同样钟情于皇上的,那便当真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