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定定凝视贵妃,眼中也不由得噙了泪。
这刚一年,原本一年前过年的时候儿,贵妃还代替了皇后陪在皇上身边儿。那时候的贵妃头戴紫貂嵌珍珠金凤的礼服冠,身着彩绣朝褂,映着冬日里清冽的阳光,当真是明人。
可是此时的贵妃,眼神干枯,形如槁木,却是一派油尽灯枯的模样。
婉兮也不由得落泪:“贵妃主子万勿这样说,便折杀奴才了。方才绣眉到奴才的永寿宫去请皇上,奴才这才知道是贵妃主子旧疾复发了……只是不巧,皇上并未在奴才宫中。主子怎忘了,今儿是正旦,皇上要在太和殿朝贺,接下来还要大宴群臣。”
贵妃怔了怔,方才垂下头去:“是啊,我怎么忘了,今儿是大年初一。”
她哀哀地望望窗外。又是一阵炮仗声响过。
“我这人啊,当真是不合时宜。便是这旧病发了,竟然赶在大年初一了。我这不是给皇上、给宫里上下都填堵么?”
贵妃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扬声道:“都听着,这些天你们都不许再去私自找皇上。这大过年的,本宫绝不愿因为本宫的病而叫皇上不痛快。就是本宫死了,你们也不许去烦皇上!总归,等皇上过完了年再说……”
绣眉等人都跪倒,痛哭失声。
便连婉兮也连忙一并跪下:“贵妃主子,这怎么行?!”
贵妃落泪,垂下眼帘去。
“我知道我自己是什么情形,我便是走了,也不想给皇上留下一个不好的念想……”
“魏贵人,你知书达理,定然听说过汉武帝那李夫人的故事。我纵比不得李夫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可是我还是有李夫人这一点子骨气的。我不要在这个时候儿为了自己的身子而去坏了皇上过年的心情。”
婉兮含泪摇头:“贵妃主子差矣。过年是要紧,可是皇上又何尝是绝情之人?他怎么会为了过年就不顾贵妃主子的身子?反倒是若贵妃主子不告知皇上,一旦有了三长两短,那岂不是叫皇上悔断了肝肠?”
贵妃怔怔盯着婉兮,泪也滑下。
婉兮抹一把眼泪,起身告退:“贵妃主子且放心养着,奴才这就去找了皇上来。不管皇上此时在哪儿呢,奴才也一定都把皇上给主子请来!”
也多亏是婉兮担下了这件事儿。
皇帝此时正在太和殿行朝贺大典,后宫嫔妃哪里有敢踏出乾清门的?幸亏乾清门上今儿当值的是御前侍卫武灵阿,认得婉兮,也更知道婉兮在皇上心中的位置。
武灵阿这便替婉兮到太和殿向皇帝传信儿。
皇帝听罢,也是在宝座上愣了片刻,然后中止了朝贺大典,还驾后宫。
在乾清门处见了婉兮。
婉兮一见皇帝这样快便回来,也是欢喜地跪倒在地,落了泪。
皇帝也心疼,伸手一把将她拉起来:“亏你还肯为了旁人跑成这样儿。试问若是换了你,这后宫里又岂肯有人肯为你这般?”
婉兮却含泪摇头:“奴才不想她们,奴才只想着皇上。奴才知道,倘若贵妃就这样有了三长两短,皇上没赶上的话,皇上事后一定会追悔不已。皇上是重情重义之人,贵妃终究陪伴过皇上这十数年,皇上怎会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