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亲自煮的第一轮福肉是敬神所用。皇后亲自带人将福肉送到西边炕上,正在往神案上摆,忽然听得“砰”的一声响动。
整个坤宁宫里的众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皇帝亲自扬声问:“怎么了?”
坤宁宫的太监急忙上前跪奏:“回皇上,是……炉子炸膛,崩飞了炉箅子和炉圈子。”
皇帝便也是一怔,不由得与皇太后对了个眼神儿。
皇后闻声也急忙从西炕退回来,撩袍便跪倒在皇太后与皇帝面前:“……是妾身不周。妾身这便重新准备炉灶,重煮福肉。”
“倒是怎么了?”语琴终究是江南汉女,不知道这个缘故。
婉兮与陈贵人对了个眼神儿,便抱着四公主,低声与语琴讲说。
“这些是在旗人在关外的老规矩,主灶祭神的都是正室专有的权利,便宛如汉家的皇后亲蚕礼一般。方才那一声响动是炉膛炸膛了,在关外被认为是不吉利的,是灶神和上天对这个主妇的言行不满。”
婉兮眼中幽光一闪:“大清皇室进关已经百年,许多关外的老礼儿便是许多满洲世家都记不得了。不过看样子,皇上、皇太后和皇后,心下却还都是清楚了。”
语琴便忍不住笑了:“原来如此!怪不得皇后怕成这个模样!皇后失德,神明都要见罪了!”
婉兮含笑不语,只回头朝立在远处的毛团儿悄悄眨了眨眼。
那边厢,皇太后的一腔兴致都没了,径自起身,亲自到西墙的神位前去跪倒请罪。
皇后更智能伏地不敢抬头:“……皇太后,皇上,妾身扪心自问,这些年来在后宫中不敢有半点失矩之处,绝不至失德。”
一众嫔妃在下头窃窃私语一番,便也都闹明白这是怎么了,不由得都朝皇后望过来。
这种压力,不啻于上天不降雨时,皇帝所感受到的那般沉重。
满殿内的人,没人敢起身为皇后说话。终是和敬公主再也看不过去,也起身跪倒:“儿臣启皇太后、皇阿玛,依儿臣来看,这不过是个误会。这大过年的,满宫都在放炮仗。尤其皇阿玛所到之处,必定是炮仗随行……坤宁宫外头又立着大烟囱,说不定便有炮仗飞起崩进烟囱里,顺着烟道滑进炉膛里。炮仗里的硫黄和硝石这便炸开罢了。”
“无关乎上天,只是炮仗的巧合罢了!这样大过年的,儿臣伏祈皇太后和皇阿玛不要错怪了皇额涅去!”
和敬公主今年已是十六岁,皇帝已是下旨,便于这一年将要下嫁。故此皇帝这一回并未将和敬的话当做小儿言语,而是认真思量了片刻,轻轻点头。
“和敬,你说得倒也有理。虽说这坤宁宫外的烟囱高过殿顶,轻易没炮仗能飞的进来;但是总归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皇帝眯眼打量皇后:“和敬替你求情,说的也是有理。只是这大过年的,朕也不想再细细追究下去。总归不管是炮仗,还是什么,皇后的心下最是明白。”
“不如这样,还是待得众人散去,皇后独自跪在这里,单独与神明言说吧。若是误会,神明自然平息;若不是误会……神明自有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