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将水烟嘴从口中拿出来,眯起眼来。
“哀家再怎么长寿,终究也到了这个年岁。皇上都快四十了,哀家将来还能有多少年呢?人活着,争一口气;人死了,自然要争丧仪。”
“孝贤死在哀家前头,最后尘埃落定,跟我的身份都是皇后。可是我是婆婆,她是儿媳妇,如何能叫后人看见,儿媳妇的丧仪敢超过婆婆去的?”
安寿也点头:“太后放心吧,皇上是至孝之人,心下一定有数儿。”
只是这会子皇太后自己在畅春园,皇帝的谥册礼又是皇帝自己回宫去完成的,这会子消息还没办法从宫里传过来,皇太后这心下总归不妥帖。
正在这会儿,外头禀报,说娴贵妃来了。
皇太后便一拍手:“好了,这个快嘴的雀儿来了!”
安寿便也笑:“可不,娴贵妃来了,太后的心自可安定下来了。”
娴贵妃疾步往里走,见面飒爽地行礼请安,也并不拘泥。
皇太后哼了一声:“来园子一个月了,你这还是头一回来哀家请安!”
娴贵妃捂嘴笑:“哎呀,皇太后当真冤枉媳妇儿了。这回谁叫皇太后是驻跸在畅春园呢,媳妇儿要从圆明园请旨出来给皇太后请安,便也需要名目啊。”
“谁叫从前都是皇上,或者皇后率领诸后宫才能来呢,如今这中宫虚悬,没有人带领,媳妇儿自己也不好单独过来请安啊。”
皇太后自然听出来了,便哼了一声:“你急,我何尝就不急?我只会比你更急!皇上每回来请安,我都耳提面命着。皇上的性子你也知道,总归不能是给催得太急了。”
娴贵妃叹口气,在皇太后脚下的紫檀脚踏上坐下来:“皇上是不急着立中宫,倒是急着给令妃她们晋位呢!他给孝贤皇后举行谥册礼,不提继后的事儿,却也正式下旨册封令妃她们了!册封了,便不同于上个月只是赐封,这回已是正正经经定下来,礼部要按着这个名单,预备冠服和册宝了。”
“便连册封礼,皇上都给定了。说明年孝贤皇后的孝期解了,四月就正式行册封礼。”
娴贵妃摇摇头:“人家什么都有个预定好的日子,就媳妇儿这个,仿佛空中画个大饼,遥遥无期。”
皇太后伸手揽了揽娴贵妃的肩膀。
好歹,皇太后与娴贵妃之间,更像是一对满洲的婆婆与媳妇儿,彼此之间不用跟孝贤皇后似的那么拘束着,还能有些这样亲昵的小举动。
皇太后也轻叹口气:“你总归放心,我不会容得皇帝一拖再拖。皇帝凡事都要有理由,你耐心等他把理由一个一个用尽了,他就不能不办了。如今好歹还是孝贤治丧期,他用这个来说嘴,倒连我都不能不暂时容得他。”
皇太后说着,垂眸瞥了娴贵妃一眼:“倒是孝贤的丧仪,皇帝给定了什么规格啊?”
说到这个,娴贵妃倒笑了:“说来有趣,皇上竟然叫参考明朝时候的孝洁陈皇后的丧仪……孝洁陈皇后的丧仪,那可是至杀再杀,一再杀减……皇上这个决定,倒叫媳妇儿都深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