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赶在这一天,各衙署将这一年的事再做梳理,做最后的盘点和完结。便在这一天,总管内务府事务的宗室王公、和硕庄亲王允禄向皇帝上一道奏本,提起的还是这一年中尚未审结的内务府中事。
事由皇帝山东东巡,在德州登船之后的事。
因皇家出行,船上一应吃穿用度都有官员各担其责,沿路登岸置办。因孝贤皇后便是崩逝在登舟当晚,这意外之事打乱了原本所有的部署,便有些环节上因没办法提前准备,而出现了些纰漏。
大驾回京之后,在四月间,就有官员参奏负责取水的参领富慧、预备柴炭的工部员外郎哈郎阿、负责预备饽饽的内管领清泰办差不利,奏请皇帝惩治。
因登舟是在三月十一,三月十七便已回到宫中,船上的日子一共不过四五日。便是出了纰漏,实则并无太大的干系。
皇帝那会子听了参奏,也只是浅浅一笑,并未当回事,只叫交各部议处。
工部员外郎归工部议处,清泰是内务府旗下的内管领,故此皇帝便叫由总管内务府大臣来议处。
那会子都正是孝贤皇后治丧期间,皇帝借孝贤皇后治丧之事正对前朝大动肝火,而这事儿正好又是发生在孝贤皇后崩逝之后这一路回京的水上……官员们便忖着皇上的脾气,本想重罪来着。
可是皇帝那会子的态度有些叫人玩味,皇帝自己似乎并不在乎。官员们便也从中忖出几缕滋味来——毕竟这当中有令嫔娘娘的阿玛啊!
更何况四月间,令嫔刚刚前无古人地以包衣内管领出身,无子而封妃!
这便所有的官员,心下都有了些底。故此工部就先将自己那员外郎和主事的事儿给延宕下来了,内务府这边又因总管内务府大臣中有傅恒、来保、高斌,故此对清泰的议处也就不了了之。
这事儿便从四月间一直延宕下来,工部等都并未起头来回奏。可是谁也没想到,偏偏到了封印这一天,位在总管内务府大臣之上、总领内务府事务的和硕庄亲王允禄,竟然盘点这一年延宕未决儿的事儿,偏偏将这宗事儿给挑出来了。
而且允禄还“办事勤力”,不仅管内务府下清泰的事,还咨文工部,一并打听了工部那边的情形,将工部员外郎哈郎阿、同为供献饽饽内管领的盛观保等人,一并奏请皇上治罪!
允禄并勤快地自行先查了《大清律例》,引内里刑名,建议皇帝对清泰和盛观保杖责八十。
婉兮笔直站着,指甲抠入掌心去,叫这疼痛帮她冷静下来。
“毛团儿,太巧了,不是么?”她高高扬起眸子来,凝视窗外的夜色。
那两盏红灯如血,洇入了夜色去。
“陈姐姐的伯父刚被问罪,我阿玛便紧跟着出事了。我刚还为陈姐姐悬心,这样快便轮到我自己身上了!”
毛团儿终究是毛团儿,这会子也冷静下来。他跪倒在幽深的夜色里,目光转凉:“主子说得是,当真是太巧了。更巧的是,他们拿捏清泰大人的罪名,偏偏是孝贤皇后崩逝之后上供,所用饽饽供献不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