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黑寂的梦境里,都是汗水、灼热;扭转与缠绕。
只听得那人在黑暗中沙哑地问:“我是谁?”
婉兮在梦里也有些生气。
他是谁,他自己不知道么?为何还要问她?
这是梦里,她什么也看不见,她哪儿能确认他是谁呢?
婉兮辗转着,低低啜泣着说:“……不知道。”
可是他却不肯放了她,越发加了劲儿,越发叫她啜泣声碎,却还是坚持地问:“……我,是谁?”
婉兮拼死抵抗那股子渴望,恼得已是要咬牙切实:“你,你是狐祟!”
狐祟者,狐狸修成人形也。
皇上的御书房里,藏了不少市井间的杂书,便有人写京师中有狐祟的。甚至写那书的人不是说书的,那书也不是话本,而是朝中大臣刘统勋的一个门客名叫赵翼的写出来的笔记。
赵翼说有个朋友,家里有一处宅子曾经空着。后来家中有亲友前来,便住了那宅子去。亲友住楼下,楼上本来空着,却夜半里总有人脚步声。
找了人来看,说楼上已经被狐祟据为己有。可是狐祟既然还没害人,便不要得罪,不能做法驱赶,最好的法子只能这样相安无事一起楼上楼下地住下去。
赵翼还称自己就亲自去过那宅子,刚进院子,就见楼上有数十个泥丸,如雨一般朝他砸下来。他不甘,便拾起几个也给扔回去,中间便有几个竟然飘浮在了半空中……
说得这样有鼻子有眼儿,况又是刘统勋府中的门客,便连婉兮都不由得信了。故此这便将这窜入她梦中来的家伙,当成狐祟了。
反正那狐狸变成的家伙,都好女子,不是也有传说夜晚如梦欺负人的么……
哪里有什么狐祟敢进紫禁城呢,这打扰了婉兮梦境的,自然是皇帝。
皇帝听婉兮将他当成了狐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他想听的答案,当然不是什么狐祟,而是——在九儿梦境深处,她想念的那个人究竟是他,还是小九?
都怪小九今晚那几句话说的,叫他心下也生了醋意,这便生了这样的念头。明知还是幼稚,却忍不住施行了开来。
他又伸指,沾了一点子香药,拈进她身子里去,叫她醒不过来……且更加灼热,宛转。
他再勾弄,又哄她:“……你当真忘了我么?你难道忘了,乾隆五年,花田如海……”
他故意往小九那边去引。
婉兮在梦里,又因了那香药的蛊惑,便当真顺着他的声线去回忆。朦胧之间,仿佛又站在了家里那片巨大的花田之前。
一抬眼,眼前一片黑、一片白。
黑的是蜂群,白的是那“家丁”点起的眼。
黑的白的一片混沌迷蒙间,她还是看见那个长身玉立的公子,手中玉笛翻飞若剑,而笛子一头儿拴着的大红穗子,穿破了那黑的白的混沌,在她眼前灵动如蝶,翻飞飘舞。
婉兮便在梦里笑了:“……四爷。”
婉兮不知怎么了,只觉得梦境越发真的不像话了……
那梦里的人,狠狠冲了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