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逗桂林玩儿得差不多了,将那扔得满炕桌都是的金丝枣儿一个一个捡起来,放回盘子里,都推到桂林面前去,“不许糟践了,你都带回去吃了。”
桂林年纪虽小,却跪在炕沿上就会磕头,“……谢姑父。”
德馨吓得连忙磕头,“奴才小犬实在不懂事,主子万万饶了他。”
皇帝却是大笑,“谁说不懂事儿?这辈分不是还分得挺明白的么?”
皇帝自己一扭身,从炕上放下腿来,踩着紫檀脚踏,眯眼盯着德馨:“你教他哒?”
德馨心上如压巨石。那都是在家里说话的时候,跟孩子说起妹子,才说起’姑父是皇上’的话来。总归小孩儿也不懂什么是皇上,只能分得清什么是姑父。
哪儿成想这小子今天张嘴就给说出来了呢?
德馨只能一个劲儿磕头。
皇帝倒笑了,“别磕了,回头再把孩子给吓着。又不是小鸡啄米呢。”
还是李玉懂事儿,进来将桂林给抱起来,哄着道,“林哥儿,咱们外头吃枣儿去啊?这枣儿可好啦,叫‘金丝小枣’,是咱们皇上到沧州行围的时候儿瞧见了,说‘沧州自古草泽之地,然金丝小枣风味殊佳,如是者鲜矣?’这才定为贡品的。林哥儿今儿能尝着,可该好好儿品品。”
桂林出去了,皇帝这才正襟而坐。
“笑话说完了,朕说正事儿。令妃在宫里的一应吃穿用度,虽然都是宫里操持。但是宫里不过是最后一道工序,御膳房做出来的饭菜,都得先是内管领送进来的;她自己穿的衣裳、用的荷包,也都是自己位下内管领的针线妇人承应的。”
“朕会竭力确保宫内这些程序的安稳,只是宫外内管领这一处,依旧需要人用心。”
按着宫规,妃位之下专派内管领一员承应差务,听差苏拉七名。婉兮素日里的吃穿用度,除了宫分里固定有的;其余要采买、要派人做针线之类的,都要由宫外的内管领和这些听差苏拉去承应。
清泰心下便是激灵一跳,不由得转眸望向儿子德馨。
还是德馨年轻,立时便听懂了,一个劲儿朝清泰点头。
清泰这便心头呼啦一亮,向皇帝叩首,“令主子位下该有内管领来承应……奴才求皇上恩典,奴才还想继续伺候令主子!”
皇帝轻哼一声,“若你还想伺候令妃,还想当这个内管领……那可叫朕为难了。还怎么给你家抬旗出内管领,还怎么好给你擢升官职呢?”
清泰已是欢喜得几乎含泪,使劲叩首道,“奴才不用抬旗,更不必擢升官职!只求皇上开恩,能叫奴才专一伺候永寿宫,伺候令主子就好!”
永寿宫里,说到此处,清泰都不由得停下来,悄然看着女儿。
婉兮低低垂首,眼中已满是欢喜的泪花。
原来如此……皇上用心,阿玛也这样用心。
杨氏一起听着,也眼中含了泪,攥住女儿的手去,满心的欣慰。
“不过……皇上说,便是不给奴才抬旗,不给奴才升职,可是好歹正式带领引见了,若什么变化都没有,皇上自己都说不过去。”
清泰深吸口气,“所以皇上说,便叫你哥哥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