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3章 六卷319 喜与悲(2更)(1 / 1)

见柳佳氏喊冤,瓜尔佳氏立即再道:“六公主才四岁,正是言行举止都在模仿人的时候儿。她本是六公主身边儿最亲近的,故此她做什么,六公主自然按样儿去学了!若不是她镇日价在嘴里含着枣儿,六公主便也不至于跟着学会了这个毛病去!”

瓜尔佳氏说着还向上叩首道,“皇后主子容禀,寻常人吃完了枣肉儿,早就把枣核儿给吐了。可是这柳佳氏的娘家原本是山西黄河边儿上的人。她总说啊,她们娘家那边产一种酸枣儿,便是吃完了肉儿,只剩下枣核儿,含在嘴里也能治牙疼。”

“故此啊她在宫里吃完了枣儿,便也不吐那枣核儿。即便有时候都不是她说的那种山西酸枣儿,可是她还是习惯把枣核儿在嘴里含着。奴才没少了见她一边含着枣核儿,一边儿给六公主做针线,又或者是脸对着脸地说话。”

“六公主年幼,哪儿分得清这样的危险去?不过是瞧着她这么做,六公主便也依样画葫芦罢了。她呢,她自己因早就有这个习惯,瞧见六公主也含了枣核儿,却也不当回事儿,非但不拦着公主,反倒有时候儿还故意将她嘴里的枣核儿露出来,跟公主相视一笑……”

“公主这习惯便更是根深蒂固,便是奴才想帮公主扳过来,都做不到了。”

瓜尔佳氏说到后来,已是声泪俱下,充分看出她的一片苦心却付诸东流的委屈来。

她抬起泪眼,望向婉兮来,“那日令主子遇见了,便是挺着大肚子,令主子也严厉申饬于奴才和柳佳氏。奴才心下自然是记得紧紧的,自那日带着公主回了宫后,奴才便更加小心谨慎,绝不准公主再去碰枣儿,更不准公主再去含着枣儿……”

“可是谁知啊,这柳佳氏她还是改不了每日含着枣儿的毛病。奴才有一眼看不到的时候儿,公主便从她那拿到了枣儿,含在嘴里去。她却还是不长记性,不拦着公主,还时常跟我打马虎眼,不叫我瞧见!”

瓜尔佳氏将话说到这儿,所有人都恨恨地望向那柳佳氏去。

婉兮按着额角起身,叫玉蝉悄悄儿去回塔娜一声儿,叫塔娜待会儿与皇后回禀一声儿,就说九公主到了吃奶的时间,在宫里闹了。

婉兮自己先走一步,背后传来那柳佳氏凄厉的哭声。

那拉氏已是传了杖,叫打到那柳佳氏招供为止。

走出翊坤宫,玉蝉也是心有余悸,忍不住低声与婉兮说,“……奴才瞧着那柳佳氏哭得凄厉,倒不像是在抵赖。”

婉兮便也点头,“你说的没错。瓜尔佳氏和柳佳氏,两人都是六公主的保姆,原本应该一体治罪。那柳佳氏怕是也没想到,瓜尔佳氏反来倒打一耙,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在她身上去了。”

玉蝉也是叹气,“谁说不是呢?柳佳氏便是与公主再亲近,她终究只是个奶口嬷嬷;反倒是那瓜尔佳氏才是精奇嬷嬷,是负责看顾公主的才是。若分责有轻重,倒是应该瓜尔佳氏更要问罪才是。”

婉兮轻轻摇头,“可是瓜尔佳氏今儿已经将话说到滴水不漏,那柳佳氏又无旁证,便再难辩白了。”

玉蝉深深垂首,“奴才倒不想别的,就是替柳佳氏那孩子可怜……刚下生,连亲娘的奶都没吃上几口,便跟着就分别这三四年去;今儿这一劫,那柳佳氏都不知道还能不能逃得过来,说不定那孩子便再也见不着亲娘了。”

傍晚时分传来了消息,柳佳氏挨了杖责,却宁死不肯承认。这便竟然被……活活打死了。

因有瓜尔佳氏和翊坤宫中其他众人的旁证,便是柳佳氏自己不肯认,可是六公主夭折的责任,还是挂在了她身上。

那拉氏最后开恩,说她好歹伺候过六公主一场,也不是有意加害公主,终究还是粗心大意犯下的大错,这便不牵累她家人,只叫她一命抵偿便罢了。

这一晚,婉兮将几个孩子都归拢到一起,母子几个在一个炕上挤着睡。婉兮将孩子们紧紧抱在怀里,便是睡着了都不肯松开。

因十一月就是皇太后的圣寿、十二月又要过年,宫里各处喜庆还来不及,便也没人多去追问一句柳佳氏的死。柳佳氏便连同她亲自奶大的六公主一起,在这紫禁城冬日的热闹里,如飘过红墙的雪沫子,寂寂无声地飘散了……

十月二十四日,皇帝在宫中陪九公主过完百禄,于十月二十五日起銮赴盘山行宫,召见西扎萨克使臣。

皇帝因九公主刚下生就起銮秋狝而去,没能陪九公主过满月,故此此次九公主的百禄办得便格外热闹了些。婉兮宫里这连着几日的热闹,就更是将六公主夭折的悲伤,全都覆盖了下去。

十月二十五皇帝圣驾一走,婉兮便不意外在御花园里,“邂逅”了忻嫔去。

婉兮原本是带着永璐来看鹿。

不知道是不是名字里也是个“璐”,小名又叫“小鹿儿”,故此永璐格外稀罕这御花园里养着的梅花鹿。便是永寿宫里那么多活物,他也还是要每天都要来看看这些梅花鹿,才能安心。

婉兮将永璐交给精奇嬷嬷顾佳氏,又给玉蕤使了个眼色,叫玉蕤与顾佳氏先带永璐回宫去。

御花园里安静了下来,婉兮走进“绛雪轩”,先坐下,抬眸凝注忻嫔,“忻嫔今儿必定是有话要对我说,故此才早早儿等在御花园里。我来了,忻嫔说罢。”

忻嫔深吸一口气,“柳佳氏死了,便无论是皇上、皇后,还是这六宫上下,就都以为舜华的死,已经有了个交待。”

“令妃娘娘,我倒要问你一声儿:你也放下了么?令妃娘娘又觉着我,也就这么放下了么?”

婉兮眸光盯着忻嫔,缓缓打转,“我放不放下都无关紧要,总归我又不是舜华的本生额娘。至于忻嫔你自己放下还是没放下,你自己心里自然比谁都清楚,又何必要来问我?”

“你知道就好!”忻嫔厉声一呼,震得窗外那棵海棠树上的雪沫子,都扑簌簌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