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英登时抬眸,眸子里燃起火苗来,“祥娘娘是说,她们母女原本就都是那样的人?故此七姐那么对我不是偶然,而是她本来就是跟她额娘学的,本来就不可能真的对我好,是不是?”
祥贵人叹了口气,“对于她们那起子汉女来说,出身低微,在这后宫里便是不顾一切往上爬。她们肯结交的,要不就是跟她们自己一样低贱的,要不就是她们能用得上的。”
“可惜,咱们父母两边儿都不是汉人,咱们也学不会她们那狐媚惑主的手段来……咱们啊,就也只能被她们踩着,受她们欺负去罢了~~”
舜英腾地站了起来,“原来从小到大,我竟是瞎了眼,还当她们是姐姐和妹妹,还一心一意地想跟她们好!”
“我真是……连她们的额娘那么欺负我额娘,我都没看出来;直到此时被她们这么对待,我才明白过来。我从此再不受她们蒙骗了,她们也别想再欺负了我去!”
祥贵人拍掌道,“八公主不愧是咱们纯正的大清公主,就是有志气!”
有祥贵人这般哄着,捧着,舜英才欢欢喜喜地吃完了羊蹄儿,回去歇着了。
在颖妃的宫里,她自己觉着,她终于是找见一个可以贴心的姨娘去了。
直到舜英回去都安置了,祥贵人也是殷勤,亲自叫位下的女子乌兰去给舜英送了些酸奶疙瘩过去,教齐佳氏给舜英用炭火化开了,叫舜英睡前好歹抿几口。
直说羊蹄儿里又是皮又是筋头儿的,怕舜英晚上克化不动。用些酸奶,能帮着克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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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英自是承情,就连齐佳氏也欢喜地一个劲儿道谢。
乌兰这才回来,将舜英跟齐佳氏的反应都报给祥贵人知。
祥贵人这才满意地叹了口气,“如今她孤苦伶仃的,便是进了咱们这个宫,也不肯与颖妃亲近……这个时候儿啊,她就是最为心底下不设防的时候儿,只要有人对她好点儿,她必定立马儿亲近过来。”
乌兰小心地觑祥贵人一眼,“可是咱们……却又何必这么哄着她去?回头别叫颖妃娘娘那边儿瞧着不顺眼了。好歹主子也是跟随颖妃居住,人在屋檐下啊。”
祥贵人冷笑一声儿,“我就是不甘心永远这么人在屋檐下去!你瞧瞧,西域进宫的这些人,无论是厄鲁特蒙古的,还是回部的,一个一个儿不是已经封妃,就是在嫔位上享受妃位的待遇去。反倒是我啊,是最早一个进宫的厄鲁特蒙古的格格……进宫就是贵人,可直到如今,十一年过去了,却依旧还只是个贵人。”
祥贵人是乾隆十八年进的宫,倒比豫妃、慎嫔她们都早。就因为她是第一个进宫的厄鲁特蒙古的格格,故此皇帝早期赏给她的物品,实则都是远远超过贵人应该有的待遇去。
她当年进宫当日,皇帝就赏赐了金十五两,银二百两,另有物;而她一个小小贵人的衣物里,就有了明黄缎的灰鼠氅衣去。
可惜她即便实际享受的待遇甚高,可当年因为自己瞎折腾,不但曾被降位,便这些年过来,位分上依旧还只是个贵人罢了。
“进宫十一年,我要是还看不懂皇上对我的态度,那我就也白活了这十一年去。我啊,才不像忻妃那么傻,还苦苦巴望着复宠去……我啊,对皇上已是再不报半点儿幻想了去。”
祥贵人说着冷冷地笑,“总归皇上也都这个年纪了,我还能指望他活多少年去?如今便是在皇上身上打主意,倒不如目光放远些去,看看将来谁更有可能承继大位去。”
如今明争暗斗最激烈的是三个人:嫡子永璂、实际的皇长子永琪,再有一个就是皇上的长房长孙定亲王绵德。
倒是排在乌兰前头的乌云更明白主子的心意些儿,这便含笑点头,“奴才自是觉着,还是绵德阿哥最有嫡传之相。”
祥贵人含笑点了点头,“总归皇后那边儿更是瞧不上咱们,便是咱们主动贴上去,人家也不稀罕;至于五阿哥么……成年皇子,羽翼已丰,便是愉妃都控制不住什么去了,那咱们就更是鞭长莫及。”
“反倒是绵德阿哥,因是皇孙,在外居住,反倒是甚为恭敬;更难得是定安亲王福晋、绵德阿哥的母亲,反倒还时常记着我这个贵人。每当年节进宫来请安,都不忘也给我送上一份儿节礼来。”
伊拉里氏在静安庄与舜英一同穿孝,在小七和啾啾先行释服离去后,这便又格外得了一个多月与舜英单独相处的机会去。
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伊拉里已是将舜英纳入了她的通盘考虑去。待得舜英离开静安庄回宫,伊拉里氏在宫外自是够不着舜英来,这便需要在宫里有个人。
舜英回宫来便被正式托付给颖妃,伊拉里氏自是趁着颖妃秋狝未归之际,早早儿在祥贵人身上使足了心意去。
乌兰这便也隐约明白了,却也还是有些心下不托底,“……八公主终究还小,况且毕竟是个公主。她又能帮主子承起什么事儿来呢?”
祥贵人轻哼一声儿,“她的用途可大了。她啊,一边儿可以因姐妹之间闹意气,牵扯到令贵妃去;而另外一边儿啊,听说愉妃也曾到静安庄去看过她,故此用她还能牵扯到愉妃和永琪那边去……”
如今皇子争储的情势里,只要有两方被同时扯动,那么其余之人便可趁机见缝插针做下安排去,尽管渔翁得利就是。
从十月到十一月间,福康安莫名地一直都有些闷闷不乐。在上书房,别说拉旺跟他说话他不搭理,就连永瑆、永璂等皇子与他说话,他也是爱答不理的。
拉旺和永瑆两个倒也罢了,终究从小一起玩儿大的,谁也不端亲王世子和皇子的架子就是;也唯有身为嫡皇子、自恃身份贵重的永璂有些记了仇去。
这日恰好又是比试射箭,箭亭前因刚下了场雪,地上有些滑溜,福康安一贯好胜,这便一个不谨慎,催动马匹奔跑太快,结果马蹄铁在冰上一个打滑,竟然是连人带马都摔在了地下!
一众谙达和侍卫,连同皇子、侍读们都惊呼着冲上前去。
拉旺经验最丰富,上前先顾着检查福康安那条被马匹肋侧给压住的那条腿去。
——以马匹的体重,这么打滑之后实打实地摔倒,便凭福康安这少年的一条腿,轻松就能给压折了去!
幸亏福康安机灵,在马匹摔倒的刹那,脚已从马镫里拔了出来,这便即便摔倒也没将腿给别在马镫里。虽说给压住了,却是活着压的,这便除了有些酸疼,倒不至于断了骨头去。
不过福康安也还是疼得大叫出声,一垂眸,硬是掉了眼泪下来。
一众阿哥们看见了都被吓了一跳——这些年一起念书朝夕相处下来,谁不知道麒麟保最是个活猴儿,谁哭过鼻子也没见过他哭的。可是今儿竟然泪疙瘩都掉下来了,可见是给压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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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旺惊得忙上前再捏一边福康安的腿骨,以确定福康安的骨头可否是断了;也唯有永璂立在一旁,满眼都是冷笑。
永瑆在旁瞧见,不由得皱眉,“老十二你这是为何?”
永璂耸了耸肩,“干嘛,干嘛?他摔了,你跟他好,这便冲我急头白脸来?十一哥,我可告诉你,你这么着跟我,可当真犯不着!”
永瑆眯起眼来,“那你又笑什么?”
永璂幽幽瞟一眼永瑆,“我啊既是想着,嘿,这上书房里是怎么了呢?原本就八哥一个瘸子,后来添了个五哥;怎么着,今儿又要多个他不成?”
永璂说着傲慢地高高抬头,“皇阿玛多次强调,骑射乃是满人根本。便是王公之家,不能弓马骑射的子弟都不能承袭爵位去……就更何况是我皇家!”
“可是骑射之法,腿是根本。若腿坏了,就甭指望还能骑射有多好去……五哥、八哥,都已是如此了。十一哥,你说不是么?”
两兄弟在畔的低语,虽说音调不高,却还是被比猴儿还尖的麒麟保给听见了。
福康安抱着腿坐在地上,眼圈儿犹红,却是薄唇轻挑,讥诮地冷笑道,“十二阿哥不用操心旁人,还不如是替自己个儿操心去吧!所谓‘璂琪’连用,字义相同;且汉字里发音也是一模一样儿。故此汉师傅喊五阿哥的名儿的时候儿,听起来跟十二阿哥是一模一样的!”
“十二阿哥这会子还笑话五阿哥的腿得了病,十二阿哥就不怕,同名同命,便也迟早有一天也得了那样的毛病去?”
身为如今在世的唯一的嫡皇子,永璂哪儿受过人这个去,这便恼得上前指住福康安的鼻子,“奴才大胆!”
(上班的上学的亲们,表打呵欠,加油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