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3章 九卷22 天下皆知,我对你的心(1 / 2)

十月初七,皇帝从圆明园回宫,行乾清门听政,以及亲试武举之典去了。

这日永常在从畅春园过来给婉兮请安。

内务府掌仪司那份给那拉氏治丧的清单,就是永常在及时给婉兮送到避暑山庄去,因了这个,婉兮自也是记着永常在的情去的。

婉兮将自己从围场带回来的皮子、草药等,拣了些好的,赏给永常在去。

永常在千恩万谢,用面颊摩挲着那些皮毛,珍惜得不得了。

“正好儿天冷了,小妾还缺几件大毛的衣裳。只可惜小妾只是常在之位,份例少得可怜,这便还担心没有可用的去。多亏皇贵妃娘娘记着小妾,这便当真是解了小妾的燃眉之急去!”

永常在说得凄楚可怜,倒叫婉兮也有些意外。

“这是怎么说的?便是你只是常在之位,可无论是皇太后还是你母家,必定都不会叫你用度短缺了才是。”

不说这个则已,一说这个,永常在登时就红了眼圈儿去。

“常贵人刚进宫,人家又是出自钮祜禄家的格格,跟皇太后系出同祖,皇太后今年可是将所有好的皮子都给了她去,哪儿还记得我啊?”

“我虽说在皇太后跟前伺候几年了,可我终究是汉姓包衣,对于皇太后来说我就是个家奴……怎么能跟人家母家同门的晚辈比呢?”

“至于我阿玛……虽说我家里吃穿用度都不愁,不瞒皇贵妃娘娘,我家里的用度都比这会子我在宫里常在位分的份例还多——可是终究宫规森严,我阿玛也不敢擅自送东西进来给我。”

“我啊,在这后宫里总归是孤苦伶仃罢了,除了还能来与皇贵妃娘娘诉诉心里的苦,我在这宫里便再没人能说说话了。”

这样的心境,婉兮自己当年何尝就没有过。只是婉兮知道自己幸运,刚进宫就遇见了语琴。可是永常在却是进宫以来都在皇太后宫里伺候,那边都是年岁大的女子和太监,倒的确是没人能与永常在说话的。

婉兮便也柔声抚慰,“好歹你阿玛四格他也是管着畅春园的内务府官员,你平素也还能有机会相见。再有,你若是不嫌弃我年岁大了,未必能听得懂你的心事去,那你倒不妨时常来与我说说话儿。”

永常在这才欢喜地行礼,“皇贵妃娘娘不嫌小妾低微、唠叨,那就是小妾的福分了!原本皇贵妃娘娘此时已是六宫之主,小妾只是常在,是怎么都不敢来叨扰的……”

婉兮笑了,轻轻摇头,“关起门来,你我都是内三旗下的汉姓女,况且老家都是盛京的。都说乡音最好听,我也爱听你说话儿。”

永常在欢喜地又是一礼,殷勤道,“那小妾要先给皇贵妃娘娘贺喜!”

婉兮也是愣住,“凌之你倒将我给说迷糊了……我喜从何来呀?”

永常在甜甜一笑,“从前永和宫那位继位中宫之后,她母家因是皇后丹阐,故此旗份从下五旗的镶蓝旗,抬入上三旗的正黄旗。可是六月时,皇上已经下旨,将那位母家的旗籍啊,从正黄旗给打回镶蓝旗去了!”

“而且,那位的母家,因为原本是辉发部贝勒的直系后裔,故此家里是有几个世管佐领世袭相承的。可是六月皇上的旨意里,也干脆将那位母家的世管佐领,全都改为了公中佐领——也就是说,佐领职官不再由她母家世袭管理,转而由朝廷派官来管理了。”

“不仅她母家直系的如此,就连旁支当年没一同抬为正黄旗的一支,竟然也被从世管佐领给改为公中佐领了……这便是她母家不管直系还是旁系,都受了她的牵连去了!”

“皇贵妃娘娘自当明察,那位之所以当年能被选为皇子侧福晋,就是因为她母家本是辉发部贝勒的直系后裔,且母家手中有那么几个世管佐领;而从今年六月起,她们家再没有世管佐领了,那她们家的女孩儿,从今往后便再也没有被选为皇子福晋的资格了!”

“也就是说啊,别说她已经不是皇后了;就连她家这支辉发那拉氏,从今往后再也不可能出皇后了。”

婉兮听罢,心下也是唏嘘不已。

这消息六月时皇上半点都没有与她透露过,也许就是因为彼时那拉氏还活着,皇上做这些不过是一步一步在那拉氏疮疤上撒盐,故此才没与她说。

皇上此事做得也是隐蔽,并未公开下明旨去。这消息怕也唯有军机处那边才知晓。

不过永常在自是有机会知晓的。因为她阿玛四格在转任镶白旗汉军都统之前,就曾经是镶蓝旗满洲的副都统。那拉氏母家原本的旗籍,就在镶蓝旗满洲的旗份之下,故此四格对此自是知道得清楚。

永常在小心打量婉兮的神色,期待婉兮的大喜。

可是婉兮的反应却叫她有些失望。

婉兮并未如永常在期盼一样大喜过望,只是淡淡点头,叹了口气,“她一家人竟都受了她的连累。想当年全家荣光,到如今一切都打回原形,倒像一场梦一样。”

永常在心下一沉,忙又道,“皇贵妃娘娘还有喜事!”

婉兮抬眸,“哦?还有什么?”

永常在忙殷勤道,“她母家的佐领,原本是她侄子讷苏肯管理着。可是皇上不但革除了讷苏肯的承恩侯爵位,还将讷苏肯的佐领给革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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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母家的世管佐领改为了公中佐领,皇贵妃娘娘猜,皇上是派谁管理了?”

婉兮一时也是想不到,便问,“是谁?”

永常在拊掌轻笑,“回皇贵妃娘娘,说来小妾都是精奇——皇上啊,竟然派了札兰泰来管理那位的母家所在佐领去!”

婉兮这才惊着了,“札兰泰?这怎么会……?”

管理那拉氏母家,这自然是个极为要紧的差事。终究谁也不知道那拉氏一家在经历这一场美梦变成噩梦的过程之后,会不会心存忌恨,再办出什么事儿来。

那管理那拉氏母家的人,自然应该是个极放心的人才行。

可是婉兮却怎么都没想到,皇上竟然是叫札兰泰来管理啊!终究,札兰这会子才十三岁,还只是个少年呢!(还记得某苏说过,九额驸不用上战场,九额驸是“攻心战”呢。虽无军功,可是干系却更为重大,就在这儿啦。)

婉兮这回的神色变化,终于叫永常在有些满意了。

永常在眨眼道,“札兰泰是皇贵妃娘娘本生公主的额驸,从小又是在宫里长大的,与皇贵妃情分已深……有这位小额驸来亲自兼管那位母家,自是她家的一举一动都在皇贵妃掌握之中,皇贵妃娘娘从此自无后顾之忧了去。”

永常在心说:这回皇贵妃总该开颜了吧?

可是婉兮却依旧神色清淡,甚或垂下头去,眉头微微有些轻蹙。

婉兮终究想的是札兰泰的年岁。这么小的孩子,便要去替她看着那拉氏母家去,这着实是有些难为札兰了去。

虽说札兰这孩子是兆惠将军的儿子,这骨子里的纵横捭阖的智慧自是不用说;况且她是亲眼看着札兰长大的,知道那孩子从小就是个极为沉着冷静的孩子,便是年岁小,却也有超越年纪的本事去。

可是终究……还是舍不得不是?

女婿也是半个儿,更何况是从小亲眼看着长大的呢,情分上就更深了。

婉兮的神色如此,倒叫永常在有些没趣儿。这便也只好告退。

回畅春园的路上,永常在愁得掐红了眉头去,“这个皇贵妃,越来越难琢磨了。我费了这么多心思,就为了讨她欢心,可是你瞧她今日的神色,倒像不那么入心似的。”

“观岚啊,你说我还得做什么去,才能叫她满意呢?”

观岚也心疼自己主子,这便也怨怼道,“皇贵妃终是年纪大了吧?奴才瞧着也越发有些阴阳怪气的去!小主儿年岁终究还是小,她这便还是将小主儿当成个小孩看也说不定。”

永常在攥紧了手绢儿,“不能这么着……绝不能就这么着了!”

若连这消息都不能触动皇贵妃去,那她在皇贵妃的心上便难有分量去。

如今皇太后心上另外有常贵人和兰贵人,可若皇贵妃心上也没她的分量去,那她——未来几十年的后宫岁月,她又该怎么熬过去啊?

婉兮因更悬心小女婿儿,故此倒并未因那拉氏母家倒霉之事而如何欢喜,不过却也多亏永常在将此事告知,当十月十七日,皇上下旨忽然命辅国公图尔都,也就是容嫔的亲哥哥来署理镶蓝旗满洲副都统时,婉兮才更能体会到皇上的深意去。

容嫔得了信儿之后,也有些惶恐,连忙来问婉兮。

终究她哥哥是回部王公,这忽然被皇上指去管理镶蓝旗满洲了,倒叫容嫔和她母家都不知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

“满洲旗份原本就是八旗的根基,我哥哥忽然去管理镶蓝旗满洲……自然阻力重重。我倒担心是不是我哥哥做错了什么事,叫皇上心下不快意了,这才给我哥哥派了这么个艰难的差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