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殇道:“没有。”
当年夙沙悦容经脉枯竭而死,连让顾嫦依注入内力给她续命都不行。夙沙悦容既然是得了这个病,顾嫦依岂会袖手旁观?天下间能有一丁点儿作用的药物都被她密切关注、了解过。这蛟龙角,当年也曾亲身犯险去吕振海的藏宝库偷到了一点儿,可惜夙沙悦容的病不是外因,而是遗传,蛟龙角也起不了作用。蛟龙血性很大,药性十足,需要高深内力催发药效,夙沙悦容经脉承载不了内力,自然也就无法让药效发挥。
据说吕振海为了练功,已经将蛟龙角吃了,在神机子看来,世间自然再无可以救治心脉的神药了。
顾嫦依给元殇讲解了其中经过,最后道:“神机子只以武林人士的想法去揣度吕振海,可他不知道,一个人在做武林盟主和做皇帝的时候心思是不一样的。前者为了武功可以不要性命,或者却是为了性命、为了多坐几年皇位可以不要武功。既然这蛟龙角有治疗经脉的作用,那就相当于是延年益寿、救命吊气的神药,他吕振海又怎么舍得用光?”
元殇眼前一亮,目光炯炯的看着顾嫦依:“我们现在就去皇宫?”
元殇不是皇帝,习惯更接近于黑道的武林人士,心脉的受损让她的武艺不能到达极致,更难以对敌,让她潜意识里缺乏安全感。她追求力量,不管是武艺、还是武器,如果能有中子弹、激光枪什么的,元十三是很乐意用它们来对敌,绝对不会给敌人公平交手的机会。如果手下有千军万马她也绝对不会冒险和亲自敌人交手。既然顾嫦依能成为她的助力,为什么不可以借用?只要不违背自己的本心,听听顾嫦依的建议又何妨?
刚才还一脸坚定不移的说着“我的命运从来不掌握在旁人手中”对顾嫦依不假辞色、转身就走的人,这时候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对顾嫦依说:“姑姑,咱们现在就去嘉兴吧!”
顾嫦依嘴角抽了抽。眼前这人脸比翻书还快,和一脸假笑的顾月敏堪称绝配,不愧是两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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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吕的帝都定于杭州。吕振海是大海的霸主,他更相信海上的力量,钱塘江直通大海,所以他将帝都定在杭州。
按照顾嫦依的腹诽,吕振海自己也明白自己不能问鼎中原,一统天下,因为在故人心目中,谁占领了中原,谁就是天下正统,谁就能号令天下。这种思想让吕振海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真命天子,所以便给自己尽可能的留后路。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让一向以“江湖英豪”形象立于武林的吕振海不顾天下人的看法,不顾遗臭万年的可能性,在匈奴人进攻的时候攻打大燕,孤注一掷。
不过,或许因为吕振海的地盘最初是由黑道的江湖人聚集而成,于是形成了豪放且驳杂的气息,在江南文人的气息熏陶之下,变成了一个江湖眼中的锦绣之都。
这个时候,东吕与大燕正在战斗的胶着期,以黄河为界,东吕北至黄河,南至杭州,东入大海,国土呈长条形沿大海分布,真实的大小只得一个山东的面积。但吕振海是海上霸主,以大海为基地,硬生生的以这点国土与大燕相持。按照吕振海的打算,大燕朝两线作战,西方还有后秦虎视眈眈,这一战他的胜算极大。可谁也没想到,匈奴竟然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彻底。
如今的杭州,皇帝去了嘉兴主持“武林大会”,皇帝的结拜兄弟、大吕朝的大将军在黄河率兵,吕振海的另一个结义兄弟、大吕朝的丞相大人“蒙帧”留守杭州。
来到杭州的时候,元殇感到了与大燕截然不同的氛围。如果让这些人换上现代装束,她甚至会认为自己回到了现代社会暗世界的“自由之都”。
一国之都,竟然不禁武器,大街上随处可见带剑而行的武林人,一个穿着大吕朝官袍的一品大员在街上不骑马不坐轿,竟然带着几个护卫走路回去,旁边还有人热络的朝他打招呼,“大哥”、“大侠”的乱喊。若是大燕的御史令曹参见了,定然大呼“不成体统”!难怪连吕振海自己也觉得自己难以统一天下。
这里不像是国家的都城,更像是黑社会集会地点,无怪乎元殇会觉得熟悉。也不知道召开武林大会的嘉兴会是什么模样。
元殇的刺客长剑已经在与匈奴人打斗的时候留在了某个匈奴人的身体里,她的武器除了随身暗器只得那把惊雷刀。她一身玄色青衫,手持长刀,眼神冷冽,倒和这里的气氛十分合拍。而真正的当世第一高手顾嫦依却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若是那身白衫质地差点儿,她顾嫦依活脱脱就一穷困潦倒的白衣秀才。
顾嫦依从十几年前闯荡江湖就没在乎过旁人眼光,现在更是我行我素,毫不理会周围武林人藐视的眼神,拉着元殇大吃大喝,然后租了一家小院儿安顿下来。到了半夜,顾嫦依敲开元殇的卧房,道:“我刚刚接到飞鸽传书,敏儿已经到了大吕,我们得加快一点儿,才能在拿到蛟龙角之后与敏儿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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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殇点点头,“我们现在出发?”
顾嫦依摇头道:“不急!我还没打听清楚东西藏在哪儿。吕振海宝贝的很,一部分随身携带当做救命药,还有一部分也不知道藏在哪儿,手下人武艺不行,我得亲自去查探一番。这几天,白天咱们就切磋武艺,晚上你随我去大吕皇宫探查。”
元殇并不想被顾嫦依指挥行事,但她心念顾月敏,想要早一天拿到蛟龙角,便早一日去寻找顾月敏。至于顾嫦依要她参加武林大会压倒群雄……那和她有什么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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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顾嫦依调教元殇的时候,顾月敏一行人也正朝着嘉兴出发。护送她的是白马寺十八武僧。
这十八个和尚,都是白马寺的三代精英,为首的更是主持方丈的大弟子慧通。十八人个个穿着僧布鞋,身穿淡灰色僧袍,与顾月敏这位锦袍“少年”走在一起,极为引人注目。
顾月敏并不怕泄露行踪,她去大吕,是光明正大的去,还提前递交了国书。天下人都知道她顾月敏这位堂堂大燕朝最尊贵的小公主以武林人的身份去大吕朝参加武林大会,吕振海这位“东武林盟主”也不但客客气气的迎接她,还表示“有了大燕的武林高手参加,这武林大会才算得上是圆满”。不得不说,如果吕振海不适合做皇帝,却十分适合做武林盟主,比顾嫦依这个懒散人称职得多。
顾月敏走在最前面,两府侍卫一个没带,只有前去寻找元殇的苏荫护在她身边。另外,还有一个顺路的成天霸。
十八个武僧跟在后面,走在最后的一个和尚问慧通:“大师兄,你说明辉公主的武艺到了什么境界?”
慧通神色不动如山,庄严肃穆,背负长棍,双手合十,目视前方,语调波澜不惊,道:“慧言师弟,在你眼里,她到了什么境地?”
慧言犹豫道:“似乎是后天境界顶峰,快要迈入先天了……当年的长公主顾嫦依也不过如此吧?她自己练能练到这样的境界?难不成是传说中的‘醍醐灌顶’?”
慧通念一声佛号,一脸庄严宝相:“阿弥陀佛!”又道,“慧言,殿下是先天还是后天,与你何干?你已犯了嗔念、贪念!”
被师兄指出犯戒,慧言有些惶恐的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又道,“师兄,慧言听闻师祖武艺通玄、有通天彻地之能,而慧言年近三十,却止步于后天,由此有些心急了。”
“我等佛门子弟,修身与修心并行,你的心不静,身又怎能坚韧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上个月你还偷吃了一只烤鸡!”
前一句还充满禅意,十足高僧弟子,后一句却让前面的顾月敏等人差点笑出声来。
慧通却依然神色肃然,继续道:“凡尘万物,都在你一念之间!你且看这时间山水,待看出了什么不同,再来问师兄吧!”
慧言点头称是。
这位慧通大师兄,刚充满禅意的教导了自己的师弟,下一刻却纵马来到顾月敏身前,低声问道:“殿下,依贫僧所见,杭州防备定然空虚,不如仿效匈奴千里奔袭之战,偷取杭州……”
顾月敏摇头道:“你想得太简单了。杭州水运发达,吕振海有天下最强大的船队,大燕是攻不的。而且,吕振海的结拜兄弟、大元帅楚震可以从海路迅速赶回来。”
“阿弥陀佛!”慧通道,“我听说长公主曾用离间计对付匈奴人……”
未等他说完,顾月敏已经摇头,淡淡说道:“不可能的。吕振海已有防备,可见他自信得很。”
吕振海和楚震的结拜,并不是因为功利,吕振海完完全全信任他,楚震想做皇位,吕振海甚至愿意禅让;而楚震,也同样完完全全信任吕振海,愿意为他粉身碎骨。由此而联想到自己的几个皇子兄长,为了皇位竟能背叛顾家、背叛大燕,顾月敏不由得叹气。
吕振海最不适合做皇帝的地方,就是他的义气;可吕振海最大的幸事,也是他的义气。而且,父皇想要收服这一员海王,自要堂堂正正的赢他,否则怎么会胶着两月依旧对持?
顾月敏笑道:“和尚不是讲究出世吗?竟然还研究凡尘俗世的行兵打仗?”
“善哉、善哉!殿下谬矣!不入世,又怎么能出世呢?”慧通念一声佛号,道,“天下战乱不休,乱世便不会结束,受苦的还是天下百姓。要天下太平、兴我佛教,正需大燕正统统一天下!听闻驸马爷扬威草原,就连小僧也心怀感激!”
顾月敏闻言脸色微变,默然不语,心痛如斯,却又只能无可奈何的等待着莫氏商行的情报。
她当然不会知道,此刻身在杭州的元殇,正面临着一场奇妙囧然的桃花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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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嫦依花光了元殇所有的钱租下了一个院子,时间是一个月。这院子里就她们两个人,没有其他下人,每天都是元殇下厨。白天两人就在院子里练功,一个对自己选定的继承人不遗余力的教导,另一个完全没有武林门派的顾忌有便宜就占,一个超级高手的指导比一个疯疯癫癫的宗师的指导好得多。
神机子那老疯子大多数时间是和元殇讨论毒药、解毒手法、暗器制作等歪门邪道,如果不是元殇前世训练之下具有超常的观察力,除了内力小有进步之外基本上就学不到什么武学。
元殇逐渐的习惯了顾嫦依如同长辈的教导。
来到这个世界短短一年时间,元殇逐渐明白了许多东西。顾月敏的吸引教会了她什么叫爱情;苏荫告诉她什么叫做忠诚;周云泉亲身示范,对心爱的人除了舍命相救,还需要讨好与温情;苏馨的依恋让她明白,什么叫做孺慕;顾嫦依的到来让她明白,原来所谓的长辈就是这样……
虽然她还不能十分体会,但却已经依稀明白了许多从前从来不曾亲身感受的东西。她的内心,在这原本残酷的封建社会,却反而因为各种原因而得到了比现代社会的人还多的温暖。
情不分类型,亲情友情爱情;情不分时代,她在现代社会没有遇上命中注定的人,却在古代与顾月敏相遇、相知,或许命运待她并不是一味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