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朝的第二次改朝换代快得令人咋舌。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新皇帝逼宫篡位,但在明眼人看来,这似乎不需要太多的证据。
同样的,能看到这些东西的人,大多数也都是聪明人。新皇强势登基,改朝换代已成定局,连风云十数年的苏家都因为站错了队伍而退出二线,其他人还有什么资格反对?
现在,全大燕朝上下,人人都知道刚被册封的忠义大将军、那位闻名天下的长公主驸马是个女子,如此奇闻从龙武军中流露出来的时候,朝廷上下吵得沸沸扬扬。谁都不说破,却又人人心知肚明。
这天早朝,承乾大殿里的气氛变得很诡异。
只因为御史令曹大人站出来,弹劾了最近风头最盛的长公主驸马爷、忠义大将军苏琦。
据说包括曹大人在内的N多人都已经上了无数折子,要求“严办”苏琦的欺君之罪,但都被皇帝驳回。其他人都在观望中,但耿直忠诚、最有威望的曹御史令大人显然不畏惧新皇帝,在大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上奏。
“陛下,长公主驸马爷、忠义大将军苏琦,以女子之身,冒认皇亲,欺君罔上,败坏朝纲,更亵渎长公主,有损大燕风化,请陛下将其拿下,打入天牢,以正视听!”
“曹大人此言差矣!”吏部员外郎张松不紧不慢的出列,“驸马爷女子之身,太上皇和陛下都知晓,怎能说是‘欺君’?再者,大长公主也曾担任大将军之职,如何能说是‘败坏朝纲’?曹大人何必夸大言辞?”
曹御史冷哼一声,道:“苏大人担任大将军一职便罢了,怎能招为驸马?”
张松道:“婚嫁之事,乃长公主家事,曹大人管得太宽了吧?”
曹御史怒道:“皇家的事就是国事,国家大事本官便管得!除了太皇太后、大长公主,长公主便天下女子中最为尊贵之人,乃是天下女子的楷模,一举一动牵连大燕的国威,怎能与一女子成婚,大伤风化?臣请陛下,拿下苏琦,责令其与长公主和离,以亵渎之罪论处!”
大殿上的文臣之列,丞相徐文秀等几个重臣一副老神在在的浑噩模样。各位国公、皇室宗亲之列也都沉默不语。武官之列,慕容青华等人面露冷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朝着文臣那边笑了笑,一个个仿佛狞笑的狼。几个性子烈的将军已经骂骂咧咧出声:“他娘的,人家娶老婆也管,管得真够宽的!”被恐吓的文官有胆小的脸色都白了。
皇帝顾睿在台上始终面色温和,看戏一般的看着下面的争吵,不动声色的说道:“忠义大将军何在?”
“臣在。”元殇从武官中出列,年轻俊秀的脸不卑不亢,风度翩翩,一下子就将病恹恹的一群老文官给比了下去。
“你可有话说?”
元殇道:“曹大人所说,微臣不敢苟同,请陛下准许微臣自辩。”
曹御史看着穿了男子官袍的元殇,皱了皱眉,低语了一句:“有辱斯文!”
元殇抬头望着皇帝,目不斜视。顾睿笑道:“好,你便自辩一番,朕看看你有什么话说!”
元殇面向曹御史,道:“曹大人是御史令,想必对大燕刑律是很清楚的了。”
曹御史傲然道:“大燕律法,无所不知。”能将大燕律法倒背如流的人不少,但敢在皇帝面前如此自信的人,或许只有耿直的曹御史。
元殇拱手道:“下官乃一武夫,所知律法不及曹大人,在此敢问曹大人,我大燕刑律,可有规定女子之间不可婚嫁?”
未等曹御史答话,刑部的一干官员俱是一惊,面面相觑,均是哭笑不得。哪朝哪代会将这个纳入刑律才真是贻笑大方。
曹御史直言不讳,道:“未曾。”又道,“男婚女嫁,天经地义,何用写入刑律?”
元殇道:“我大燕以律法之罪,未曾听说以天经地义来治罪。莫非大燕的县令知府看谁不顺眼,都可以‘天经地义’来治罪?”
曹御史是朝廷有名的硬骨头,丞相许文秀都被他参过无数次,皇亲国戚哪个不怕他三分?元殇几句话如何能让他心服?
只听他掷地有声的说道:“有伤风化,如何不是罪?不可入刑,也可量罪!”
意思说,你这事儿可以不算违反刑法,但是违反了民法,不判刑,但是可以量罪,罚罚你是没问题的。而且,既然是罪,那就要改,你丫的不和长公主和离就是不行!
大殿上安安静静,都听着二人说话,只是不知道个人心中都在想些什么。
元殇沉默几个呼吸,忽然道:“敢问曹大人,此事算是大节还是小节。”
曹御史想了想,答道:“此为小节。我等大燕官员,理应注重小节。”
“忠君爱国,此为大节还是小节?”
曹御史毫不犹豫的答道:“大节所在!”
“铲除叛乱,护卫京城,此为大节还是小节?”
“此为大节!”
“驱除鞑虏,斩除匈奴单于,此为大节还是小节?”
“大节。”
曹御史脸色变得有些严肃,台下原本得意洋洋的文官也变了脸色。
“抵御倭寇,此为大节还是小节?”
曹御史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依旧答道道,“大节。”
元殇依旧不停的逼问他:“招降敌兵,举国来投,此为大节还是小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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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御史咬牙道:“大节。”
“大节重要,还是小节重要?”
曹御史额上渗出了冷汗,却昂然道:“大节所在,虽死无悔!小节……可小节也……”
元殇朝顾睿拱手道:“陛下!微臣虽小节有碍,但坚守大节,如何能治我之罪?微臣忠于陛下,忠于大燕,百死无悔!此大殿上,有哪一个能为陛下、长公主不惜舍命,哪一个曾铲除叛乱、拨乱反正,哪一个曾孤军深入大漠、火烧王庭、驱除匈奴,哪一个曾率江湖义士剿灭倭寇护我大燕子民,哪一个曾招降一国……若有人也能做到这些,再来与微臣辩一辩,这大节和小节哪个重要!”
群臣都说不出话来。大殿上,功劳比得上元殇的,不少,有的是开国功臣,但若说做的事全面,却没有比得上元殇。就说倭寇吧,大燕建立以来就没真正全面的清剿过,更没有大吕那样的水军,如何能剿灭倭寇?
只听元殇又道:“虽臣是女子,却从未亏待长公主,微臣与长公主,夫妻深情,法外也不失人情,还望陛下与诸位同僚谅解。”
武将们纷纷拜倒,“驸马有名将之风,我等武夫,谁人无曾有损小节?还请陛下恕罪!”
武将大多数是大长公主顾嫦依、苏家军和五皇子的体系,都是自己人,就算有对此不理解的,也都昧着本心帮腔。文官和武官自古就是对头,苏琦再有不是也是“内部矛盾”,怎么能让那些酸臭儒生污蔑?
顾睿眼神扫过文臣的序列,在礼部停留了一下。礼部尚书原是东宫臣属,顾睿登基之后水涨船高,立刻噌噌噌的升上了吏部尚书之位。眼见皇帝眼神扫过来,立刻出列道:“陛下,因匈奴入侵,举国抗击,由此而有大燕建国,大燕上下,无不对匈奴、倭寇恨之入骨。驸马抗击匈奴之事,百姓俱已知晓,无不对驸马推崇备至。驸马与长公主深情,更是著书立传、短短一月间便广为流传。我大燕百姓,最是淳朴忠义,都说只有长公主这等谪仙的女子才能不顾凡俗与驸马相恋,只有我大燕治下,方有大长公主、驸马爷这等才学惊艳的女子。”
百姓当中舆论,在莫氏商行操纵下多有偏颇,但也不会达到都接受这惊世骇俗的恋情的地步。完全接受、真心祝福的恐怕也只有晋阳附近的老百姓。但礼部尚书在这里拍马屁自然要往好了说。
顾睿装模作样的沉吟片刻,道:“此事事关皇室声誉……五哥,你如何看待此事?”是嘛,这是皇族的私事,还是要问问皇室代表的意见。
皇室中,越能干越活不下去,太上皇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两个哥哥的子孙杀得干干净净,皇室那个敢冒头?再说了,皇室子弟,那个没养娈童?一干公主有几个没有面首?自打听说元殇这位女驸马之后,还有两位公主已经兴致勃勃、充满了新鲜感的挑侍女去了……
现在宗室中唯一能做主的就是手握重兵的五皇子、夙沙悦容亲姐姐的小儿子。
也就顾睿做了皇帝,有顾嫦依、顾月敏、苏家慕容青华等人支持,才能容得下手握兵权的兄弟,换了太上皇顾建坤,早就杀之以绝后患!五皇子好不容易保住了兵权,为了南征蜀地,和长公主、元殇等人早已经打得火热,根本就是穿一条裤子,这时候问他,还能有别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