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一回在他父皇跟前这样胆大,往前伸了伸脑袋,哀求道:“父皇,不如将钟……宣平世子派给儿臣一并去罢。他的年纪也正当好,是该要历练历练了,他父亲若是见了,肯定还要感激涕零呢。儿臣知道,父皇一定会答应儿臣的……”
钟念月满脑袋问号。
三皇子疯了么?
还是故意骗她去,好欺负她呢?
晋朔帝眸光微冷,他俯首看着三皇子:“三皇子觉得呢?”
三皇子无端打了个寒噤。
心道父皇也不能总将钟念月揣在身边啊。
晋朔帝淡淡道:“世子自然也有她的去处。”
“朕要她独自去处置交江县的事宜。”
马车里谁都知晓钟念月是女儿身,但谁都没有捅破,也不敢捅破。
一时听见这句话,不由齐齐愣住了。
“此次救灾若是办不妥当,回来是要受罚的。”晋朔帝:“都去罢。”
救灾事大,晋朔帝又积威甚重,他们当然也只有压下心中的惊疑,先掉头去办自己的事了。
免得真办砸了,那可真就是罪人了!
此后前途还不知落在何方呢。
其实不止他们惊讶,连钟念月都惊讶。
“我……我也要?”
“嗯,念念学了那么多,不该用一用吗?念念放心,朕在你身后,时刻盯着呢。”晋朔帝的语气平淡,压根不觉得自己的行事在这个时代,有多么骇人一样。
“朕一定会手把手,将念念一点一点都教会的。”
钟念月怔了片刻,然后轻轻点了下头。
不知为何,她隐隐有种,自己一脚迈入了深渊的错觉。可深渊应该是广博的,壮丽的,是她从不曾见识过的风景。
交江县是受灾最重的。
晋朔帝便亲自带着钟念月前往了此地。
九江县中道路上的淤泥已经清理出来,众人的车马缓缓自街道行过,随后众人分道而行,各自前往目的地。
这厢余光眼见着三皇子仍旧扒住了那车窗,似是极为念念不舍的模样,他便忍不住皱眉,方才的狂喜也就去了三分。
他从来就知道余家与三皇子一荣俱荣。
因而他们家拼了命地将三皇子拱上位,今日好不容易得了晋朔帝的看重,他倒好,心思是在个什么女子身上,还说什么他不如她……最可恨的是,余光连那个女子是谁,都还不知晓。
等到半途车马歇息,余光便禁不住唤来了三皇子身边常伺候的小太监。
他自恃表哥身份,在那小太监面前当下一拉脸,沉声道:“这几日,三皇子每逢棘手的事,都去问了谁?”
那小太监知道他与三皇子亲近,也没隐瞒,张嘴道:“钟大人。”
余光冷着脸道:“你这狗奴才,不说实话。若是三皇子被人教歪了去,你担得起责吗?三皇子还去问了谁?”
小太监缩了缩肩,颤声道:“陛、陛下?”
“不可能,我知晓他的性情。”他根本不敢问晋朔帝。
小太监这才又想起来个人:“钟……宣平世子。”
“没有女子?”
小太监到底是怕事后被庄妃问责,于是犹犹豫豫道:“那宣平世子,实则、实则是钟家姑娘假扮的。”
余光眼皮一跳。
那就是了!
他又要小太监将三皇子与她的对话,都一字一句学给他听。
小太监只好学了。
而越往后听,余光的脸色越难看,他一脚踹在了那小太监的身上:“你糊弄我?她早先与三皇子打过架,如今还敢骂三皇子蠢货。可三皇子却偏吃这一招?还总去见她?是三皇子蠢还是我蠢?”
“奴婢,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啊……”
余光见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心道他也不敢作假。
余光心中拿捏再三,还是受不住三皇子近日来的冷落。
大不了……明日他也先责骂三皇子一番,三皇子兴许便又听他的了。
这厢余光刚打好了算盘。
另一厢相公子又拆了封信。除了一封被他撕碎的信外,其余的都被他收了起来。
他身旁的少女眼看着他将那信放入盒中。
相公子道:“他们要往交江去了,胆子真大啊,不怕被大水冲走……”
少女心道。
晋朔帝似乎素来如此,这世上便没有他惧怕的事物,而只有别人惧怕他的份儿。
相公子突然出声问:“你知晓这世上什么东西,最能轻易剥夺皇权吗?”
少女不知,嗫喏答不出来,一时面上有点臊,怕相公子又讽刺她。
相公子道:“你不是都被人称作神女了,怎么还想不出来?”
“自然只有神才能压皇一头。”
他转头盯着她,道:“我送你去做交江县的神女,引百姓膜拜如何?”
少女一愣,登时狂喜起来。
等钟念月见到她时,自惭形秽的可就不是她了。
“可是……可是咱们如何救得了百姓呢?”
“交江无粮,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