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胡韩国宫廷灯火通明。那灿烂的宫灯竟照耀得天地间失了色,给人几许独霸天下的意味。
宇津殿内,歌舞潇潇,丝竹悦耳,舞者翩然。
这,是胡韩国大汗棱翊在宴请辰凌国的使臣一行人。
不似平常的宴席,这一次,事关两国的安定与繁荣,也事关国家之间的勾心与斗角。
其间,必定是暗潮汹涌。一定程度的为难,自是难免。
而那个受为难的对象,则是此次出使的使臣,辰凌国的栋梁之臣,身为两朝元老的丞相熏烈。
亦是,胡韩国大汗棱翊的岳丈。
相传,在二十五年前,这位丞相还来到过胡韩国,亦是以使臣的身份,那一次的他,光彩照人。在他国混得风生水起。没想到岁月悠悠,回首处,他面上虽是饱经风霜,却风华不减当年。
胡韩国的那些个有幸在二十五年前目睹熏烈风采的老臣在见到熏烈光芒依旧如初之后,面上有着一股叹服,为难的话语,也因为心有余悸而缺乏了力道。
时间,在虚情亦或假意之中一点一滴流逝。坐于最上首身着明黄华服的棱翊,此刻的眉头却紧蹙,似乎,正在担心着什么。君臣之间的谈笑,也变得漫不经心。
……
忆卿宫。
月高悬,星缠绕。这,本该是月圆人团圆的时刻。可是这处宫殿,却是一片冷清。冷清的,有些寂寥与落寞。
隐隐的,似乎还可听到从宇津殿传来的阵阵笙箫声。那儿,有着自己在这异世的父亲,可是熏忆,却只是懒懒地倚靠在窗栏,望月轻叹。
不是不想见那阔别良久的爹,相反,那股思念之情,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泛滥成灾了。恐怕只要一个见面,便可使自己努力保持的无动于衷之态彻底破功。然而,她却不能去,不能去宇津殿,不能去面对。
她,在害怕。
无关乎突如其来的亲情,而是……
她怕。
她怕,会在宴席之上,遇见此生极力想要忘掉的人。
她怕,在宴席之上,她会一时失控。
她怕,所有不愿想起的不堪过往,会因为这来自辰凌国的堪称故人的爹,统统毫不留情地向自己袭来。
她怕……
她好怕,真的好怕。
她,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对世事报以平常心对待,隐忍心极强的熏忆了。躲在棱翊的怀中一个多月,已令她养成了容易依赖他人,容易将自己的弱点在不经意间暴露在他人眼前的坏习惯了。这个习惯,是多么可怕啊。一旦养成,想改,不易。
所以,她只能选择逃避。
逃避,自己所不能处理的情境;逃避,自己所不敢面对的窘境。
白日,自见到凭空出现的紫罗兰吊坠,她的心头便隐隐不安,没来得及跟正狩猎火狐的棱翊说一声,便回宫了。也不知道棱翊会怎么想。是否,他会生气?
“唉……”长长的一声叹息,熏忆的声音微弱道几不可闻,“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了吧。”那条紫罗兰吊坠,应该只是凑巧而已吧。他,不可能会来到这儿的。作为辰凌国的绝杀王爷,他是那般日理万机,又怎会放下种种,放下他王府中的娇妻,赶来胡韩国呢?
自己,看来真的有点高看自己了。
他,又怎会为了她而……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收回托腮凝望夜空的手,也将紧紧攥在手心的紫罗兰吊坠小心翼翼地放到衣袖之内,熏忆将所有的思绪收回,退后一步,关窗。
翊今夜估计会很晚才会回来吧?不过,如今的她,却不想等待他,不想等待他那能使自己感到安逸舒适的怀抱。只想着,好好静一静。也许上床睡一觉,什么烦心事都可抛除了也不一定。
但是,世事,又岂能尽入人意?
“丫头,怎么竟连本王来了也不知道呢?发了那么长时间的呆,让本王在外头陪着你受冻,你呀,让本王说你什么好呢?”人未至,声先至。
这个声音,阴冷中却带有一丝难得的温柔,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啊。即使是死,她想,她也会铭记于心的。因为,这是专属于他的声音啊。
阴辰魄,他终于,还是来了啊。
那么,那条紫罗兰吊坠,应该是他故意放置在那儿的吧。不过,他怎么就那么肯定她会去那儿呢?又怎能那么肯定她会好巧不巧地发现它呢?
心情,无以复加。莫名的情绪,排山倒海般向熏忆压来,使得她,喘不过气来。
阴辰魄的声音刚落地,他的身影便已趁着窗户尚未彻底关上的时机一跃而入,进入寝房,还不忘反手为处于呆滞状态的熏忆关严窗户。
夜,深沉。晦明晦暗的烛火映照下,竟使得阴辰魄浑身上下笼罩着一抹神秘的独特锋芒。不可否认,这个男人,有着不输于天地间任何人的俊颜。面上刚毅的线条,一如记忆之中,具有冷感,但却是那般深深地吸引着人的眼球。
再见到他,才发现,自己,始终放不开他,始终,忘不了啊。
熏忆呆呆地望着那抹挺拔的身影,有着难以置信,更有着不该如何面对的彷徨。
但阴辰魄却不给她思索的时间,一个大跨步,便已来到她的身前,大手伸出,将她紧紧地搂到了自己的怀中,那份霸道,依旧。仿佛,是在宣示着自己的所属权。一份,阔别一月有十七日的所属权。
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酝酿自己该采取的态度。好不容易,熏忆才开口,说出再相见时她的第一句话。不,不是一句,而是,一整长句:“你是谁?可知擅闯后宫是死罪?还不快走?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了!”
逃避……
搜索枯肠之后,唯一的方案,依旧只有逃避。
“丫头,真的,这么希望忘了本王吗?”邪肆一笑,阴辰魄搂在熏忆腰间的大手紧窒了几分,然后,放下狂言,“本王,偏不让你如愿。”面上的笑,竟有几分阴沉。
“你、你要干嘛?”看着面色迅速变幻的阴辰魄,熏忆心底的警铃大作。
“本王还能干嘛呢?”阴辰魄也不立刻回答,大掌在熏忆的背际缓缓地摸索着,意犹未尽。薄唇,则更加暧昧不明地在她的耳畔吐出惑人的气息,“只不过,是想让丫头能够再次认得本王而已。”